「呵呵,是这样吗?」谵妄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她像一团不断变换色彩和形状的发光雾气,在房间里快乐地飘来飘去。
时而变成一群游动的鱼,时而散作闪烁的彩色光点。
「有什幺不好呢?」
她的声音如同无数个音高不同的小孩在同时说话,充满了天真与狂喜,「我从他出生————不,或许更早,从他那个混乱的起源」开始,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呢!他的思绪总是拐向最意想不到的角落,他的情绪像彩虹爆炸,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首走了调但无比动听的疯狂交响乐!」
「他让我感到————完整!强大!哦!他可太棒了!」谵妄凝聚成一个模糊的、戴着花冠的小女孩形象。
毁灭的身影如同一个由灰烬和寂静构成的轮廓,他很少参与这种带有情感倾向的讨论。但此刻,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类似岩石摩擦的嗡鸣,这在他而言,已经是相当明确的表态。一股简短的意念传递给在场的各位。
「我认同这一点!」
毁灭并非认可伊恩本人。
而是认可伊恩所带来的那种颠覆性的、破坏旧有秩序与稳定性的「力量」,这与毁灭的本质产生了某种共鸣。
「我倒是一直对他身上,另一种死亡的气息很感兴趣。」死亡小姐情绪一向内敛,不过她确实是关注伊恩最多的那个无限存在。
就在此时。
氛围有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最终都投向了房间中央,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身影——命运。
命运端坐着,那本厚重无比、记载着宇宙一切可能性的《命运之书》摊开在他膝上。他的手指僵硬地放在书页边缘,兜帽下的阴影深邃。这位无限家族当中的强者,没有参与讨论,没有回应任何兄弟姐妹的感慨或情绪。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当然,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指尖在极其轻微地颤抖。
或许。
只有命运能看见,那本无所不包的《命运之书》,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生成着崭新且字迹扭曲的段落。
除了新段落,又不断有旧的、似乎已经「确定」的章节被无形的力量涂抹、
修改、覆盖。书页上闪烁着伊恩的名字,以及与他相关的无数时间线分支,这些分支正在野蛮生长,相互纠缠,冲击着书本原本的结构。
「哎!」
或许这一声叹气里饱含了千言万语。在命运「眼中」,自己就像一个被两个技艺拙劣却力量惊人的画家按住的画布。
一边是那个真正不能提起名字的垃圾作家,这个存在笔触宏大、古老、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必然」感。
另一边就是伊恩。
这个家伙的笔触混乱、鲜艳、任性,带着强烈的个人意志—一也不是个优秀的作家。眼看着两个菜鸡作者在互啄,而他,作为命运本身,作为这本书的「持有者」和「体现者」,却几乎什幺都做不了。
命运无法阻止伊恩的笔。
甚至无法完全理解上帝那沉默画笔背后的全部意图。
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改写,被赋予全新到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篇章。他不再是那个翻阅典籍、洞悉一切可能性的先知,更像是一个被绑在椅子上,被迫观看自己未来被现场直播篡改的囚徒。
正因如此。
命运无法像绝望那样表达情绪,甚至无法像睡魔那样感慨。他只是存在着,承载着这场由两个撇脚作家进行书写的闹剧。
也正是这种无力感。
这种身为规则却只能旁观规则被肆意修改的荒诞,让命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只能看着老婆被蹂躏的凡人。
有一说一。
想到这里。
哪怕是抽象实体也有一些顶不住啊。
命运近乎自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