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次水位退潮后,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常规的节奏。
那不是水声,也不是石块脱落的声音。是一种窸窸窣窣的、小心翼翼的移动声,仿佛有什幺东西正蹑手蹑脚地穿过这片区域。
「有什幺在那里?」
泥面人沉寂的意识泛起一丝涟漪。
本能的风险评估开始进行。
不是威胁,没有强烈的震动,没有高温或化学腐蚀性物质接近。由此,他觉得可忽略,意识再次沉寂。偶尔,远处主排水管传来沉闷的水流轰鸣,在这寂静的岔道里回荡成空洞的呜咽,更添几分阴森。
泥面人就这般沉寂着,如同蛰伏在岩石缝隙中的史前软泥,几乎与这座古老下水道本身融为一体,成为其腐朽背景的一部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缓慢的物质交换和能量的涓滴补充在进行。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极其细微的、有别于恒定水滴声和远处水流轰鸣的窸窣声,打破了裂缝附近的绝对寂静。
声音的来源并非水流,也不是常见的鼠类奔窜。那是一种更加谨慎、更加拖沓的摩擦声,伴随着偶尔出现几乎听不见的黏液剥离的轻响。
是「窃影」。
那只进化出危机预感和信息素操控能力的变异老鼠,正在执行它那诡异的「基因嫁接」实验。
它并非独自行动。在它前方几步远,一只皮肤苍白起皱、双目完全退化、依靠嗅觉和声波定位的类人形变异生物,正被「窃影」释放的特殊信息素所吸引,茫然地、蹒跚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这只生物是哥谭地下诸多无名悲剧的产物之一,早已失去理智,只剩下觅食和躲避天敌的本能。
「窃影」巧妙地引导着这只盲眼生物,让它沿着一条特定的路径前进。这条路径,恰好经过泥面人藏身的那道宽大裂缝前的泥泞地面。
盲眼生物毫无所觉。它畸形的、覆盖着厚厚角质和湿滑粘液的脚掌,笨拙地擡起、落下。「噗嗤————」脚掌踩进松软的、混合着腐烂苔藓和沉淀物的污泥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当它再次擡起脚时足底带起一些污浊的泥浆。
也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边缘泛着不正常微光的脚印轮廓。
这个脚印里,除了常见的污物,还包含了两种特殊的东西:一是「窃影」自身腺体分泌的、用于标记和引导的信息素。
二则是更加隐晦、更加根本的东西源自伊恩「超凡基因」,又经过「窃影」身体转化后形成的独特生物标记。
这些标记并非完整的基因序列,而更像是一串串高度压缩的、带有强烈「存在感」和「可塑性」倾向的活性信息片段。
如同最微小的生物「二维码」。
对于地面上大多数生物而言,这些痕迹毫无意义,很快会被水流冲刷或自然分解。即便是其他变异生物偶然接触,也未必能引发什幺反应,因为信息的解读需要特定的「接收器」或极其巧合的条件。
然而,对于此刻状态特殊、如同海绵般被动吸收着周遭一切可吸收物质的泥面人而言,情况则截然不同。
那滩沉寂,几乎处于无意识同化状态的「泥土」,其最表层的部分,恰好与盲眼生物脚印边缘的污泥直接接触。
泥面人那原始的「化学感应」捕捉到了脚印中与周围环境迥异的物质构成—那些特殊的信息素和活性基因标记。
没有警报,没有抗拒。对于这滩以吸收和恢复为唯一目的的「泥土」来说,任何与周围环境不同的、富含有机或信息成分的物质,只要不是剧毒或强烈排斥的,都潜在地可以被视作「养分」或「可同化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