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地上水渠走不通,不妨试试从地下水渠,明渠不行就暗渠,再以打竖井的方法相连形成隧道的出土口和通风口,将之贯穿成渠。
刘据望着白茫茫滩地,回忆着其中的细节,告诉随行而来的少府官吏和墨家出世弟子。
行车几日,此地距离北军大营估计有两百里,进入了临晋郡内,又行车半日,人烟多了起来,
也抵达了目的地。
刘据下了车架,向着不远处田垄里神情警惕的乡人走了过去,亲军统领赵充国想要劝说,但没有开口就被刘据摇头阻止了,只身跟上了储君。
但像只鹰一样盯着没有经过筛查的乡人,稍有异动,便会动手。
刘据能理解但也十分无奈,「老百姓没有那幺坏,这里比长安城安全,把皮袋给我。」
「父老们,来歇息歇息。」刘据摇晃着皮袋招呼道田垄里的农夫你看我我看你,有几人打头似的带着泥土上了垄,「后贵人,有甚事招呼?
刘据能听出老人那个「生」字没有说出口,笑着将垄上农夫们饮水的一陶碗拿来摆开,逐次倒满了水,「老伯,先喝点水解解渴。」
说着,双手向那个老伯递过一碗,而后又向其他人递上了水,所有的人都是惶恐地接过,端着碗不敢喝。
直到刘据也倒上了水,邀请道:「来,喝!」
当先饮尽碗中水,农夫们齐声谢过后这才干了碗中水。
刘据继续倒水,笑问道:「敢问父老,天寒地冻,怎幺这时候在淘水沟?」
冬土,是冻土,又硬又实,人挖着事倍功半。
「是官府指派。」那领头农夫答道。
刘据的眼神有了微妙变化,「这儿没有耕地,淘了水沟又有什幺用?官府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贵人是误会了。」
那农夫嘴唇微动,没敢说刘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懂农事的话,指着白茫茫滩地说道:「这渭水南岸的盐滩地,光长草,不长粮食,贵人你别看那滩上有清水,那都是苦水,就雪化了的,因为落在了盐硷地上,就变得又咸又苦,既不能吃,也不能润田。
寻常时候,这儿土太松,这些苦咸水引不出去,趁着冻土,淘几条毛沟毛渠,苦咸水才能流出去,然后把渭河的清水引到地里,春上『返盐」就能少些,滩上便能生出几块薄田,哪怕长的粮食少,那也是粮食。」
「那收成是?」
「谁干了是谁的。」领头农夫指了指自己,也指了指身边的农人,以及垄里的农人。
「一人能分多少?」
「收回种子,一人能有一斗,就托天之福了。」
「那还种它?」
「不去种它,年年春上返盐,不光这点地没了,再烧了那点能种的薄地,这些人就连粮食都没得吃了。」
一个农夫插过话,「新郡守下令开渠,一直没有开动,我们现在就盼着,能有那洛水灌田的一天,熬啊!熬啊!」
浑浊的泪水落下,农夫们没有再说下去,起身回垄里干活了。
「上君,农人对这片盐硷滩竟然如此的感情。」
「农人对这片盐硷滩没有一点感情,而是没有办法的无奈。」
刘据撇了他一眼,望着辛勤一年所得寥寥无几的农人们,帝国就像这盐硷地,荒废太久了,必须要做出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