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没有再叫绛伯,而是走下御阶,来到公孙弘身边,亲自扶起了他,坐回绣墩上,温语道:「没有老相国,寡人无以至今日,寡人盼望相国再寿十年、二十年,甚至与彭祖比寿,只是相国一生心力所瘁,成将行世,寡人无可奈何,愿相国多加保重,不为繁礼折寿。」
从很早以前,刘据就派出太医住入丞相府为公孙弘保健身体,身体状况报入宫中,一日不断。
那位侍奉大汉四代君主的首席御医医案很清晰,公孙弘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哪怕倾尽府库大药也无用,现在的老丞相多活一日赚一日。
公孙弘感动到无法言语,这一刻,似乎说什幺都是苍白的,君臣情谊至此,哪怕上古圣君贤相也就如此了吧?
「张汤,你也坐吧。」
刘据望见张汤,颔首道:「他年岁高,寡人许你丞相故事。」
同样的感动,感受却截然不同。
在公孙弘,这是六十年宦海沉浮、侍奉了大汉四代君主禅精竭虑换来的,而且在行将就木之际,自然是喜不自抑。
而张汤,却是悲喜交加,喜的是,上君愿意在他老年之期,以老相国一般的礼遇待他,悲的是,他很可能活不到老年。
不过,这样的人臣之望,就不该出现在人臣身上,更不会出现在「仕途壮年」的人臣身上,生受,只会备受朝野佞幸之讥,加快自己的死亡时间,所以,张汤没有什幺可以抱怨的。
上君的厚道,让人不会再有其他的奢望。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唯效死尔!
这一刻。
张汤对权力的执念忽然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