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在混战中依旧保持着小范围的默契配合,总能在官军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从侧翼递出一刀,或是在枪林的缝隙中刺出致命一击。
更有甚者,还掏出了先前买来保命的震天雷,朝着官军多的地方就扔了过去。
左良玉麾下的昌平兵,冷不丁就被这些精锐啃下一块肉来,吃了几个暗亏。
但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扭转局势。
义军的败亡,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左良玉敏锐的发现了,这群夹在泥腿子中间的贼兵战力不俗。
于是,他立刻点了两个哨长组成了一只小队,专门在战场中围杀这些还在奋力抵抗的贼兵精锐。
这支小队如同饿狼一般,对周遭慌乱的溃兵视而不见,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些敢于反抗的义军精锐。
战阵里,一个三人小组刚互相配合着,将面前的五名官军捅翻在地,还未来得及喘息,数十名官军悍卒便已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十几面长盾组成厚实的盾墙,转眼就将他们围在中间。
为首的官军哨长面无表情,只是随意地努了努嘴,数十只标枪便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
瞬间便将这三名义军士卒扎成了刺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见着贼兵倒下,这支小队毫不停留,踏过温热的尸体,转身继续在战阵中寻找下一个目标。
战场上,喊杀声、惨叫声、刀枪碰撞声不绝于耳。
李自成身处其中,眼睁睁地看着同袍们被无情碾碎,看着那些前几日还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汉子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
他的拳头死死地攥着,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来也毫无知觉。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填满了他的内心。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左良玉这种宿将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不仅此前的精心布置被一眼看穿,而且转头就被官军轻易的分割包围,覆灭在即。
李自成想起了江瀚。
那个看起来总是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首领。
算起来,自己跟随江瀚的日子不算短了。
从延安府初识,到如今共谋大事,江瀚对他,对所有归附的首领,都算得上是倾囊相授。
战法、操练、乃至对天下大势的判断,江瀚从不吝啬教导。
但李自成心中清楚,始终有一层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
自己,终究算不得江瀚真正的嫡系本部,就算跟随时间再长,也是一个依附者。
江瀚麾下那些令行禁止、战力强悍的亲兵,才是他真正的根基。
他不止一次地羡慕过,也曾有样学样,按照江瀚传授的方法去操练自己的部下。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练出来的兵,与江瀚的亲兵营一比,总像是差了点什幺。
过去,他总将这归咎于兵员素质的差距。
可今天,看着左良玉那不过千余人的部队,却能将己方数千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才悚然惊觉:
兵员的差距固然存在,但统帅之间的差距,更是如同天堑!
他猛然回想起江瀚闲谈时,曾说过的一句话。
「闯将,你记住,明末就是一场残酷的大逃杀。」
「所有人都在一个笼子里,互相厮杀,只有最狠、最强、最能适应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大逃杀?」
李自成当时不明白这是什幺意思,但光听这三个字,就透着一股子血淋淋的残酷。
现在,他懂了。
什幺叫「大逃杀」?
眼前这座血肉磨坊,就是大逃杀!
不经历这样一场又一场的血战,不亲身感受被官军追剿、包围的绝望,光靠在营地里喊操练兵,永远也练不出真正的强军。
过去,他总觉得跟在江瀚身后,有肉吃,有仗打,便心满意足。
可现在,真正当江瀚需要他站出来独当一面时,他却发现自己还差的太远。
眼看着周遭的同袍们在眼前不断倒毙,一股前所未有的凶悍之气,从李自成的胸膛中轰然爆发!
无路可退!
李自成下定决心,准备带着士卒们发起决死冲锋。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实在不是个能统兵的料,要是今天能侥幸活下来,他便主动散去部队,老老实实地去江瀚军中,当个队长、哨长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