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这座耗费了数千民夫辛劳血汗,已经初具规模的堤坝,被硬生生炸出了一个长达四十多尺的巨大豁口。
被拦截了数日的黄河水,仿佛一头挣断了锁链巨兽,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顺着那巨大的豁口,汹涌而出。
最先遭殃的,便是堤坝附近那片仍在燃烧和骚乱的官军营地。
滔天的洪水像是一面水墙,猛地拍向了这片营地,不少官军士兵还在提着水桶,试图扑灭营地里的熊熊大火,转眼便被迎面而来的巨浪吞噬。
数以千计来不及逃跑的官军和民夫,在洪水的卷挟之下,发出绝望的惨叫,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顷刻之间,整个营地化作了一片泽国。
而那些急匆匆赶来支援的官军们,甚至还没搞清楚前方究竟发生了什幺,就看见滔天的巨浪奔涌而来,瞬间便将他们吞没.
邵勇站在远处的土坡上,勒住马缰,回头望着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水域,没有丝毫波澜。
在确认官军的堤坝和营地都已被尽数摧毁后,邵勇便带着麾下骑兵,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当洪承畴领着主力部队,赶到营地附近时,只看到了一片肆虐的汪洋,无数官军和民夫的尸体在水中漂浮。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气得浑身发抖:
「蠢货!一群蠢货!」
「让你们提防贼兵夜袭,都防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愤怒归愤怒,乱局终究还是要收拾的。
他赶紧命令麾下的兵将,四处掘土搬石,紧急堵住堤坝的豁口处。
几千士兵忙活了好几天,才终于重新堵住了缺口,并将营地里的洪水,引向了别处。
收拾完这片乱局后,洪承畴并没有气馁。
相反,这次贼兵的夜袭,让他更加坚定了水淹银川的决心。
这次夜袭,不过是一个小挫折罢了。
贼兵一向是守城不出,如今突然派兵夜袭,这恰恰说明,他们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才狗急跳墙派兵炸毁堤坝。
想通了这点,洪承畴转头就吩咐亲兵,重新去征召民夫,修筑堤坝。
自己现在只需要加强守备,等堤坝筑好了,城内的贼兵还是难逃一死!
当然了,在此之前,值夜的将官和士卒,都要受到惩罚。
由于负责守备的靖虏参将马守义已经战死,洪承畴便将矛头对准了其他人。
他以「守御不觉失贼」为由,将当夜负责镇守镇远门的两名千户,连同数十名哨兵,就地斩首,并传首各营,以儆效尤。
随后,他直接增派了一倍的兵力,命令曹文诏与杨嘉谟亲自坐镇守备,将整个工地围得如铁桶一般,对贼兵严防死守。
当江瀚从德胜门的城楼上,看见官军又继续开始修筑堤坝,并且重兵把守营地四周时,他知道,是时候该突围了。
此前,江瀚和麾下众将,就有过商议。
坚守银川,终究是死路一条,北上是草原,东西方向都是沙漠。
他们只能突围南下,重回关中。
而邵勇此前的夜袭,从一开始,就并非是单纯的为了拆毁堤坝而去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拆毁堤坝,洪承畴转头就能征调更多民夫重修,并且加强防御之后,想要再次夜袭,也会更加困难。
江瀚真正的打算,是让洪承畴把防守的重心,都转移到城北的筑坝工地上。
他要误导洪承畴,让洪承畴认为自己一定会坚守银川城,以图发育。
所以才会出兵夜袭,拆毁堤坝,阻止水攻。
说实话,要不是迫不得已,江瀚还打算在银川多呆一阵。
这里作为九边重镇的镇城,其军备资源的丰厚程度,远非其他任何城池可比。
城中现成的杂造局和兵器厂,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数千人的甲胄军械,说打就能打出来。
然而,形势比人强,官军来的太猛了,而且还丧心病狂的想要水淹银川,所以他们只能突围了。
眼下,洪承畴的防守重心,已经转移到了城北的工地和堤坝上。
以前重兵把守的城南方向,现在估计最多只剩下两个营的兵力,五六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