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生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他见着李自成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满脸带笑地迎了上去:
「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宽恕则个。」
他先是酸溜溜地行了个礼,随即又阴阳怪气地问道:
「眼下官兵正朝着石泉县杀来,将军怎的还有心思来我下岭村?」
「莫非是来游山玩水的?」
李自成闻言,冷冷地瞥了贺铭生一眼。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除了贪官污吏,就是这帮自以为读了几天圣贤书,就高人一等的穷措大。
整天之乎者也,一辈子都成不了什幺大事。
贺铭生之所以这幺有恃无恐的原因,李自成当然也很清楚。
无非就是看江瀚的队伍军纪严明,从不轻易大开杀戒,所以他才敢公然带着村子里的百姓抗命。
要是换了自己以前在陕西时的脾气,这厮早就被乱刀砍死了。
怎幺可能还会耐着性子,亲自跑来劝说?
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加入了江瀚军中,一应流寇的习性就必须改掉,凡事都得按规矩来。
「贺里正,军情紧急,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李自成沉声道,
「如今官兵正朝石泉县赶来,我已下令全县军民坚壁清野,退入山中。」
「为何你上岭村,迟迟不动?
贺铭生摇了摇头,一脸轻松:
「将军此言差矣。」
「我等皆是大明子民,世代都生活在上岭村。」
「官军来就来了,为何非要我等拖家带口,退入那深山老林之中?」
「马上可就要入冬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李自成强压着怒火,耐心解释道:
「贺里正久居山中,有所不知。」
「官军可不像我军这般好说话。」
「到时候,管你是不是良善之家,只要家里有粮,谁也逃不过被抢的下场。」
贺铭生眯着眼,反问道:
「是吗?」
「可我怎幺觉得,朝廷的官军,压根就不是冲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来的呢?」
「王师入境,乃是剿匪安民,我等皆是良善百姓,安分守己,为何要跑?」
这番话,句句不离朝廷,字字不离王师,看似恭敬,实则每一句话,都在暗讽李自成等人才是真正的匪类。
听了这话,李自成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盯着眼前油滑的老东西,耐着性子,最后解释了一句:
「贺里正,你搞错了,如今这个世道,官就是匪!」
「官军来了,绝不会因为你们自称良民就高擡贵手。」
「他们只会抢走你们的粮食,烧掉你们的房子!」
「只有跟我们进山,才是唯一的活路!」
可贺铭生却摆了摆手:
「哎,李将军此言差矣。」
「我等小民不懂什幺天下大事,只晓得守着祖宗留下来的家业,按时纳粮,便是本分。」
「将军您身负重任,还是快些带着兵马,进山躲避吧。」
「我等就不给将军添乱了。」
说罢,他对着李自成浅浅一揖,想要下令送客。
李自成摇摇头,准备绕开他:
「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得问问上岭村的其他村民。」
可贺铭生却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必了,李将军。」
「贺某不才,在村里教书育人多年,村里的百姓,基本都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