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官军既然退去,咱们就不用把精力放在川北了。」
「当务之急,是立刻叫停川中各地失控的百姓,恢复基本秩序和生产活动。」
「否则,任由这股歪风邪气蔓延,咱们的名声就要被这群暴民给败光了。」
江瀚听罢,沉默良久。
赵胜带来的消息,不断敲打在他的心头。
当初川中各地百姓自发起事时,江瀚下意识地就忽略了这些可能出现的混乱。
再加上朝廷两路围剿,拖住了他手下的大部分兵力,这才导致了起事缺乏领导,逐渐演变成暴动。
「你说得有道理。」
江瀚猛地转身,看向赵胜,
「传我将令!」
「第一,立刻把驻守剑州的预备兵力,分派给李老歪、邵勇、以及川中各地统兵将领。」
「告诉他们,人手到位后,必须马上把川中各地的秩序稳定下来。」
「让他们派出巡逻队,深入各乡各县,不要遗漏。」
「一旦发现问题,立刻制止!」
「第二,派出人乔装打扮,混进闹事的人群里去。
「给我仔细查,看看这些人背后,到底有没有幕后黑手。
「对于那些带头的,务必带我带回去好好审审。」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敢趁机生乱。」
很快,各地的将领等来了明确的指示,纷纷行动起来,
尤其是手上兵力捉襟见肘的李老歪和邵勇,在接到来自剑州的大批生力军补充后,立刻组织了巡逻队,准备肃清乱民.
罗江,赵家坡。
乌云低垂,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往日还算宁静的小村落,此刻却被一股狂躁的氛围笼罩着。
数十名拿着锄头、扁担、柴刀的村民,正围在村子北面的一座小院落前。
院门紧闭,可门板上却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凹痕和黄泥。
「开门!」
「赵彬!你个狗日的黑心地主!赶紧滚出来!」
「别以为躲着就没事,老实点把地契和粮食都交出来!」
污言秽语和愤怒的口号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浪潮,不断冲击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
眼见人群汹涌,屋内的主人坐不住了,吱呀一声,从中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粗布短褂,裤腿上还沾着泥点的男人探出了半个身子。
正是此间主人赵彬。
他看着外面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被怒火扭曲的乡亲面孔,脸上满是惊恐和不解,声音颤抖着竭力解释道:
「乡亲们,误会啊!」
「我赵彬是什幺人,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我算哪门子的富贵之家?!」
「我家拢共就那几十亩薄田,我自己天天还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呢。」
「你们看看我手上的老茧,再看看我身上的泥;哪家的老爷会像我这样亲自干活的?」
他伸出布满老茧、指缝里还有黑泥的手,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他的辩解在汹涌的人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呸!装什幺装!」
「我亲眼见你家请佃户,都请人种地了,你还说不是?!」
「就是!穿得比我们好,房子比我们大,你就是豪强!」
「别跟他废话,往里冲!」
「搜出他家的地契,分了他家的钱粮!」
人群中,几个嗓门特别大的汉子,正躲在人堆里拼命地煽风点火。
他们的鼓动如同火上浇油,进一步点燃了暴动的人群。
砰!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砸在赵彬脚边,吓得他猛地缩回头。
紧接着,更多的石头、土块如同雨点般砸向院门和院墙。
「给我砸门!冲进去!」
「把里头的统统拖出来!」
失去理智的人群彻底爆发了,有人开始用身子撞击院门,有人另辟蹊径,攀爬起了低矮的院墙。
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院墙上的瓦片被扒拉下来摔得粉碎。
轰!
院门终于被撞开,失去理智的乱民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涌入了赵家小小的院落。
一瞬间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赵彬和他的妻子死死护着两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挤到了墙角。
「绑起来!游街示众!」
「杀光他们!分粮,分钱!」
狂热的呼喊声中,有人拿出粗糙的麻绳,有人狞笑着掏出柴刀。
赵彬绝望地看着眼前一张张被贪婪和戾气扭曲的脸庞,其中还不乏他曾接济过的邻居,他雇佣过的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