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虽然一时受挫,但其部众都是久经沙场、辗转数省的老寇,韧性极强。”
“即便他在子午谷遇到官军阻击,纵然不敌,大不了原路退回来便是。”
“似乎……不必太过担忧吧?”
两位主事的的观点,也代表了在场许多将官的想法,不少人脸上都露出赞同之色。
可江瀚听了,却摇了摇头:
“我要提醒诸位,不要小觑了天下英雄,更不要小觑了一个王朝的底蕴。”
“破船好歹都有三千钉,更何况是幅员万里、享国近三百载的大明?”
“值此鼎革之际,乱世出英雄,也出能臣良将。”
“像什么洪承畴、卢象升不就是其中佼佼者吗?”
“相信我,这个孙传庭绝不比他们差。”
“汉中的明军也不是摆设,只要高迎祥带兵进了子午谷,汉中明军就会紧随其后,堵住他的退路。”
“此事无须再议,今日叫你们来,是商议救与不救,别扯远了。”
众人见江瀚如此笃定,虽然心下还有些疑虑,但也不好再过多纠缠此事,只得顺着他设定的前提继续讨论。
位于大殿左列的曹二上前一步,抱拳开口道:
“大王!”
“末将以为,此事不妥,还是不救为好!”
“汉中与咱们四川虽然很近,但毕竟山高路险,鸟道羊肠,极难通行。”
“大军如果出动,粮草、军械、民夫转运的耗费,将是一笔不菲的销。”
“咱们刚拿下四川不久,而且邵总兵还在贵州用兵,粮饷民力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要是此时再于北线兴兵,那可就是两线作战了,为一高迎祥,实在太不划算了。”
一旁的李老歪也瓮声瓮气地附和道:
“曹老二说得在理!”
“那姓高的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救了他,咱们能得到啥好处?”
“兵马,他怕是只剩些残兵败将;地盘,他连个落脚点都没有;钱财粮秣,更是想都别想!”
“这纯属是赔本的买卖,而且……”
李老歪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而且他手下那帮人,多是些转战各省的流寇,烧杀抢掠惯了,军纪恐怕早就败坏了。”
“要是让这帮人进了咱们的地盘,万一旧病复发,骚扰地方百姓咋办?”
“要是把这些人收编了,军纪得败坏成啥样?”
听了这话,江瀚颇为诧异地看了李老歪和曹二一眼。
割据一方之后,是不一样啊。
这帮军中的糙汉,如今思考问题的角度,竟然也开始从成本和治理的角度出发了。
看来他称王建制后,这些最初的老班底们,心态和认同感都在悄然发生转变。
他们潜意识里,已经把高迎祥这类武装力量,视作了需要提防的“流寇”。
这倒是一种有趣的蜕变。
武将们从军事成本、现实收益和内部稳定角度出发,都倾向于不救。
但在场的文官们,却有着不同的考量。
半晌后,李兴怀再次站了出来:
“下官却以为,高迎祥此人,或许当救。”
他环视一圈,缓缓分析道:
“理由很简单,只因为高迎祥所部,乃至所有在外活动的义军,目前仍然是我四川不可或缺的屏障。”
“他们的存在,能够替咱们分担不小的压力。”
“我想提醒各位,去岁官军两路主力囤兵于汉中、湖广两地,但却又匆匆退走一事。”
“为什么官军突然退走了?难道是他们良心发现了?”
“非也,正是因为各路义军在大明境内纵横,替咱们牵制住了明军。”
“尤其是高迎祥、张献忠等人,一把火烧了凤阳皇陵,震动天下,所以才把卢象升和洪承畴的主力给吸引了过去。”
“要不是他们在外面搅动风云,恐怕当初咱们刚入主四川,就要面临朝廷的重兵围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