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粮食才是关键!”
“万一真出现了大灾,就算有满库的金银珠宝,也填不饱百姓肚子;唯有实实在在的粮食,才能稳住大局!”
赵胜和李兴怀神色一凛,齐声应道:
“臣等明白!”
说罢,两人便躬身行礼,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大帐。
回到户部衙门后,赵胜立刻召集各司主事,并传达了江瀚对旱情的担忧。
他下令再次核查各州府存粮实数,并且派出了精干吏员分赴各地,暗中巡视,严防仓吏舞弊、粮仓出现亏空。
与此同时,赵胜本人则是坐镇户部,仔细地规划起了向贵州移民的路线、安置与钱粮借贷之事。
而李兴怀则更为忙碌。
他回去后,便立刻行文各州县,将开挖大型公塘的指令传达下去,并派遣农部干吏分赴各地督导。
一时间,川东、川南的村落都忙碌了起来。
农户们以二十或三十户为一组,按照农部定下的规制,挖掘深阔的公塘蓄水。
而在这段时间里,江瀚也开始埋头于案牍之间,仔细研究起了历代的经济政策、以及货币制度。
为此,他还特地命人去王府的藏书楼里,将一些有关经济的典籍都找了出来,仔细研读。
他翻阅《管子》的轻重诸篇,其中确实提到了国家通过调节物价,来增加收入的法子,强调国家干预经济的重要性。
然后是《史记·平准书》、《汉书·食货志》,了解了汉代国家经营工商业、平抑物价的“平准”政策;
还有《盐铁论》,记录了汉代那场关于盐铁官营、酒类专卖等经济政策的大辩论。
但翻来阅去,江瀚却怎么也不满意。
这些古代的经济思想,固然有其闪光点,比如认识到了国家调控的重要性,关注民生与财政。
但其核心局限性也非常明显:
首先,这些经济改革,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巩固君主专制,而并非为了发展经济和改善民众生活。
其次,很多书都强调“重本抑末”,将商业视为需要压制和防范的对象,缺乏对商业流通价值的深刻认识。
再者,这些理论多是经验性、政策性的总结,缺乏严谨的数学工具和系统的经济学理论支撑。
对于货币的本质、信用创造、通货膨胀等关键问题,认识非常模糊,甚至还有不少错误。
依靠这些典籍,难以构建一套适合新时代的、能促进商品经济发展的经济体系。
眼看从故纸堆中找不到理想的答案,江瀚又转变思路,召见了一些成都及周边的商人。
他想从实践层面了解这个时代的商业逻辑,探讨探讨经济发展的可能。
但很可惜,前来觐见的商人,基本都是些小商小贩,经营的也多是一些布匹、杂货等传统行当。
由于此前战乱、以及对旧有豪绅势力的清算,四川境内的大商贾基本已经不复存在。
而这些中小商人,在江瀚问及如何促进商贸、稳定物价、建立信用时,大多语焉不详。
话语间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获得某种商品的专营权、降低关卡税厘等老一套。
对此,江瀚也很无奈。
在这个权力主导的社会里,商人想发大财,往往只能寻求垄断和特权庇护。
真正的市场创新和商业智慧,在这种环境下难以孕育,他们的见解也难称高明。
无奈之下,江瀚也只能自己亲自动手,结合一些后世的观点,先设计最初步、最基础的经济改革框架。
在新框架下,首先重农肯定是没错的,必须坚持。
在这个生产力相对匮乏的时代,农业是绝对的基础,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无农不稳。
但对于传统的抑商政策,那就有待商榷了。
要想办法让官员士人们意识到,商业在促进物资流通、活跃经济、增加税收等方面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江瀚的设计中,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
农为国之基,商为国之富,农商并举,两者缺一不可。
没有农业的稳定,商业是无根之木;而没有商业的繁荣,农业也难以实现更高的价值和剩余转化。
对于这个想法,江瀚还特意将刑部主事薛志恒找了过来,想与他一起探讨此事。
薛志恒现在虽然是刑部主事,但当年在龙安府时,他薛家好歹也是走遍松潘、卫藏经商的大家族。
而听了江瀚的想法,薛志恒敏锐的意识到,自家王上很可能有大动作了。
说实话,对于现在刑部主事这个岗位,薛志恒心里是有些不甘的。
虽然名义上,刑部主事也能算作大九卿之一,是一等一的大官。
但这个职位听起来虽好,可手中权利却不怎么样。
原因无他,因为刑部实在没什么大案子办,纯属闲差。
当初平定四川时,各地的百姓和兵将,早就已经把该杀都杀了,哪还轮得到他。
在明晃晃的钢刀下,谁又还敢再作奸犯科?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地方官府早就自行解决了,哪还轮得到他这个中枢的刑部主事上手?
薛志恒最近的日子可谓是颇为悠闲,每天在衙门里泡茶闲谈,一待就是一天。
看看自己,再看看学部、农部、户部的忙碌模样,他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因此,当薛志恒听完江瀚的经济改革想法后,他便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他绞尽脑汁,随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