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处在风暴中央、直面天子威压的薛淮这一刻却无比冷静。
他脑海中浮现今日离开查办处衙署时,沈望私下对他说的那番话。
「这次在朝堂上公开揭露工部的肮脏,毫无疑问会有很大的风险。为师固然对天子的心思有所了解,但不能保证陛下一定会偏向我们。」
「此事存在两种可能,其一是陛下决意收拾那些贪官污吏,其二便是陛下在这幺做的同时,会记恨上我们这些负责查案的官员,因为我们没有体恤圣心,没有尽量降低这件事对朝廷的冲击。」
「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你还很年轻,原本不必这幺早卷入朝堂的漩涡之中,只是我希望你明白,此番陛下亲自调你入查办处,无疑是想看看你究竟如前两年那般一片忠贞之心。」
「于你而言,这是一次非常宝贵的机会,但也蕴藏着很大的危险。」
「如何抉择,为师交给你自己决定。」
沈望将前因后果分析得极其清楚,他可以独自做完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薛淮出面,但是如果薛淮想在官场上攀爬,尽快给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是最好的办法。
薛淮没有太多的迟疑,他知道自己该怎幺选。
临行之前,沈望最后说道:「既然你选择这条路,为师不会坐视你陷入危险的境地,且安心,为师会帮你消除隐患。」
回到眼下,当天子甩出那份奏章,薛淮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天子震怒,那就意味此事不会轻易平息。
工部尚书薛明纶已经意识到危险,他颤颤巍巍地出班,几近无地自容地说道:「陛下,臣治下不严,以致出现这种蛇鼠一窝的大案,臣罪该万死!」
天子站在丹墀之上,对于薛明纶的表态没有任何反应。
正如沈望先前所言,薛明纶执掌的工部变成这个样子,岂是轻描淡写的「失察」之责可以掩盖过去?
但天子没有立刻发落薛明纶,他显然在等另外一个人的解释。
便在这时,一抹人影忽地离开所站的位置,在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双膝跪地向前一冲。
薛淮就在附近,他看着那位蛮横暴戾的代王在光滑的地面上跪滑出好远,然后趴在地上无比仓惶地说道:「父皇,儿臣有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薛淮很难想像眼前这位竟然是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