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不禁想起前些天宁珩之让人送来的密信。
宁珩之在信中告诫他,天子已经动怒,极有可能清查盐政,让他务必保全自身。
只是在这江南繁华之地待得久了,平日享受太多两淮大盐商的孝敬,再加上和盐运司的利益勾连,让陈琰没办法做到置身事外。
他知道薛淮的靠山很硬,所以今日并未过于严苛,始终是想找到程序合理的法子,包括直接夺走这桩案子的处置权,而非强行停了薛淮的职权。
但是薛淮比他想像得更强硬,只听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抚台若坚持认为下官此举有违程序,下官愿承担一切后果。然在此之前,下官身为扬州同知护法有责,今日,人必须带走!」
他忽地擡起手,指向面色大变的刘傅,厉声道:「来啊!奉知府大人签令,缉拿人犯刘傅、刘议、刘许等人,押回府衙!有阻挠公务者,依法一并拿下!」
「薛淮!」
陈琰勃然变色,厉声呵斥,他万没想到薛淮竟如此刚硬决绝,甚至不惜擡出律法正面硬顶他的权威!
几乎在陈琰怒喝的同时,盐运副使陈伦怒目圆睁道:「大胆薛淮!竟敢违抗抚台大人钧命!」
抚标营和盐兵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而且论战力肯定强过扬州府的差役和巡检司弓兵,倘若冲突真的发生,薛淮的部属多半会被快速击溃。
因此在这两拨人虎视眈眈之下,薛淮的部属意欲上前也被拦住。
可是无论陈琰还是许观澜,他们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并一幕的发生。
薛淮依旧腰杆挺拔地站着,宛如松柏凛凛。
陈琰紧紧盯着这个年轻人的双眼,一时间感觉颇为棘手。
在这般令人难以呼吸的氛围中,陈琰放缓语气道:「薛同知,你可知道本官有权暂停你的职事?」
「下官知道。」
薛淮不卑不亢地说道:「抚台,下官只是依律行事,尽自身职责而已,不知有何过错?」
「你确实没有太大的过错,但是方才本官说过,此案牵连甚大,交由巡抚衙门处置,你为何不肯领命?」
陈琰耐着性子说道:「难道你怀疑本官不会秉公断案?」
这个年轻人倘若鲁莽地承认,陈琰便可顺势治他不敬上官之罪,暂时停了他的职权也无人可以指摘。
薛淮自然不会上当,他摇头道:「下官并无此意。」
陈琰不禁叹了一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间并未发生直接的冲突,但无论陈琰怎幺说,或动之以情或直言威胁,薛淮始终不松口,仿佛他今天一定要将刘氏一族带回府衙受审。
看着在陈琰面前丝毫不落下风的薛淮,许观澜忽地擡头看向天空,这才发现日头已经偏西。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地涌起一股不安。
「运使大人!不好了!」
远处忽地响起一个仓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