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着头皮翻找,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额角竟渗出细汗。
以前他去喝花酒都是随手一掷千金,何曾在意过这种琐碎的银钱数额。
过了半晌,他才嗫嚅着报出一个大概数字:「约莫涨了三十七文?小人看不太清这运费、损耗的细分…」
薛淮也不责备,只淡淡道:「三十七文听起来不少,但你要知道这一引盐从淮北盐场晒出来,经小工搬运装船、漕船运输、途中损耗,再经钞关查验,最后入库扬州盐仓,这三十七文分摊到每一个环节,对于灶户盐工来说就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漕帮以前收他们的份子钱,比这三十七文多多少?」
桑承泽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三十七文于他而言不值一提,但对那些苦哈哈的盐工和船夫意味着什幺?
而漕帮过去收的份子钱,何止十倍百倍于此!
他想起薛淮曾经说过的民脂民膏,此刻这四个字仿佛有了沉甸甸的血肉,不禁涩声道:「难怪……以前听说百姓们经常在背地里咒骂漕帮。」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数字,要看到数字背后的人。」
薛淮端起茶盏,放缓语气道:「盐商成立协会施行互助互利,压缩成本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一个更稳定、更少被盘剥的运输通道,不想把命脉交给一个动辄以拳头说话的帮派。这才是你们漕帮真正的危机,不是少了多少份子钱,而是失去了被需要的价值。」
这番话如同重锤,再次敲打在桑承泽心头。
薛淮重新拿起一份卷宗,是一桩河工贪墨案的最新进展。
他看了片刻,将卷宗递给侍立一旁的桑承泽:「看看这份供词,还有旁边附的工料采购清单。」
桑承泽连忙接过仔细翻阅,这是一名负责采买河道疏浚工程所需麻袋草绳等物的小吏的供述。
小吏在供词中承认他虚报数量,勾结奸商以次充好,将采购价提高了两成,所得赃款与奸商四六分帐。旁边附着的清单上,各项物品的数量和单价列得密密麻麻。
「看出什幺了?」
薛淮端起茶盏,看似随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