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中所有人还沉浸怔愣于李显穆刺破这等不堪事实时,武官行列的最前端,已然如同潮水般哗啦啦的跪下了一群公侯伯。
「臣等请议迁都,抵御蒙古,卫我大明!」
武官突如其来的下场,让殿中所有人都惊了一下,朱棣都愣了一下,一般除了讨论军事问题之外,武将在朝中就如同泥塑,根本没人关注他们。
石破天惊。
一道灵光闪过朱棣脑海,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根源,李显穆方才可不仅仅是刺破苏、王二人的虚伪,还一箭双雕,将一众靖难勋贵拉上迁都的战车。
只这一下,朝中大势便已然逆转!
文官之列,本是三七开,可随着武官一方赞同迁都后,朝中之势便陡然逆转,同意迁都的人数已然足以分庭抗礼!
李显穆所秉持之势,再次大涨。
李显穆未曾得势时,厉声呵斥,如今得了大势,却中正平和起来,没有再讥讽出声,而是感慨道:「我记得李学士出身贫寒,据说冬天的时候没有炭火,手指冻出了疮,还坚持读书,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成就,你这样贫寒的出身,又怎幺知道那些豪族出身的人,心中所想呢?
现在你还觉得反对迁都是为了国朝社稷吗?」
李显穆这些话简直彻底要将李时勉击垮了,他脸色煞白的简直如同死人,甚至身形也摇摇欲坠,对于他这种怀有深切信仰和抱负的人,对于他这种真正的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士大夫而言,将这些东西赤裸裸的暴露在他面前,和杀了他简直没有什幺区别!
地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毕竟大多数人并没有在应天中有产业,尤其是江西和浙江的官员。
亦然有人昂首道:「李翰林莫过于太以偏概全了!
纵然有些许小人混迹其中,意图浑水摸鱼,可难道便能全部都污名吗?
若真是如此,就在你面前的李时勉,又当如何呢?
他亦是反对迁都之人,李翰林倒是历数一下他的不法之事!」
对李时勉这种心中有信仰的人,李显穆尚有几分好脸色,对那等汲汲于一人之利的,他立刻变了脸色。
勃然怒色厉声呵斥道:「自古以来,尔等汲汲于名利之人,最喜将李时勉这种端庄君子推到前台!
君主怒而杀之,则称之为暴君!
君主不怒而推之,尔等则分食其利!
如今煌煌大明在此,竟然还敢以此而作威,在此而饶舌,真是黄泉无路尔自来!」
「倒要敢问翰林,倒要操持君主之柄,掌生杀之权。」
在这等境地中,还不忘给李显穆挖坑,生杀之权,君主之柄,绝不是臣子所能够触碰的。
「你以为今日事落后,你还能走脱吗?」
李显穆厉声道:「你以为你在京中没有铺子屋产,便敢于振作此声,真是荒谬至极。」
这下其余人也回过神来,的确是如此啊,我们又在京城中没有利益,为什幺要怕呢?
真是做贼心虚,竟然差点被唬住了。
李时勉也擡起了头,他并不是要李显穆给一个解释,而是想要知道真相,「李翰林,你方才说的是对的,我这等贫苦出身的人,对这些所知甚少,我这些同乡又是如何在此中谋取利益,请翰林告知我。」
李显穆望着李时勉,只觉他整个人都要碎了,三观不断地被打碎,过去所学的那些东西,今日全部都被推翻。
「既然你想知道……
京城迁到北京去,必然就要对苏湖再加些税,而苏湖的田,大部分都在豪族手中,普通百姓要幺是佃户,要幺在官田种地,你说朝中这些豪族出身的官员怎幺会愿意呢?
京城设在应天,你知道朝廷每年在江南的治安、河道、大道、水磨等等方面,花费多少税银吗?
这些东西如果朝廷不做,就要他们自己来承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