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微微叹口气,郑重道:「瞻基,你从小便和你祖父亲近,性子也像他,为父很多事情教给你,你不曾听,如今为父将要临终。
有些肺腑之言便说于你听。
太祖之能,如日月之光,起于草莽而终于九五,自古未尝闻也!
元末群雄,皆是能人异士,陈友谅一介渔夫,出身比起太祖,亦不遑多让,纷然而起,带甲六十万,岂是废人吗?
纵然是张士诚,以一介盐商而卓然于江南之林,又岂能等闲视之?
太祖能胜过他们,纵然有己身之能,可难道就没有臣子的功劳吗?
宗室中有朱文正守洪都,开国六公二十侯,舍生忘死,精诚团结,于是有大明四百州!
等到建国大明后,太祖持刃向内,与元勋相斗、与文官相斗、与所有人相斗,无所不为敌、无所不能容,太祖之能,震古烁今,自然无人是其对手,于是太祖胜而又胜,可大明的制度却败坏了彻底。
大明本该有贞观之治,有开元之盛,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弊病丛生的开国之治!」
殿中所有人都深深低着头,连擡都不敢擡,朱瞻基闻言先是震惊,而后却是迷茫。
「这世上没有不争斗的,朕纵然不在意,也知道吏部尚书蹇义和显穆一向不和,政见时常相左。」
蹇义立刻叩首,汗津津道:「臣有罪!」
朱高炽摆了摆手,「有什幺罪呢?政见不合又不意味着你是错的,谁又能一直对呢?若是朝廷中只有一种声音,岂非错了也只能错到底?」
「只是斗而不破,才是正道,若一输便是杀身之祸,谁还会做事呢?」
朱高炽望向朱瞻基,「这就是为父要告诉你的道理,自古以来能够让天下大治的贤君,汉文帝、唐太宗,皆对天下有一颗仁善之心,朝堂之上,也从来不是血淋淋的,惟贤惟德,能服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