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何意?」
夏原吉紧紧盯着李显穆,沉声道:「秦朝的灭亡难道不是因为赵高吗?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多少持身以正的士大夫被连累?唐朝随意废立皇帝的宦官,毁掉了唐朝多少次中兴的希望。
一群阉人,又在深宫那种地方成长,难道心理上能正常吗?
一群阉人,能有什幺能力,能比得上从千万人之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吗?
守正公,难道你认为宦官干政是一件好事吗?
宦官干政,乃是亡国之道,守正公,你是天下文人的楷模,多少人视你为偶像,难道你要看着大明滑落向深渊吗?」
夏原吉一看就是早已憋了很久,所以此刻说起话来,完全和平日里那种温吞的性格不同。
他这些话如果传出去,必然招致宦官的厌恶甚至敌视,但他却依旧在李显穆面前这般说。
这其中自然包含着对李显穆人品的信任,纵然算一部分政敌,但私交却没什幺仇视。
「夏公为何和我说这些呢?」李显穆脸上瞧不出什幺神情,他这个人谨慎到了极点,纵然对夏原吉的人品很是信任,但依旧不表露自己的意思,反问道:「我是皇帝的近臣,夏公和我说这些话,有些太赌了,毕竟擡举宦官是陛下的主意。」
夏原吉先是一愣,而是猛然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皇帝的近臣?守正公,你是天下的臣子啊!
我和你做了二十年的同僚,恰好我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守正公心中所想,我又怎幺会不知道呢?
况且你是天下的楷模,这件事如果你不说话,又怎幺可能做得成呢?谁若是有那样的想法,那可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这次李显穆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果然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啊。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夏原吉,而后缓缓道:「陛下擡举宦官这件事,我会谏言,但谏言只是表达态度,这件事注定失败。」
正如夏原吉所说,李显穆也不希望宦官干政,主要就是宦官能力普遍不行,大部分只依靠皇帝的宠信而得势。
「注定失败?」夏原吉很意外,「为什幺会注定失败,只要我们向陛下陈述其中道理,难道陛下明知道这件事对天下不利,还会非要执行吗?」
「那我今天就为夏公好好讲讲这其中的道理。」
李显穆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而后开口道:「我大明没有外戚隐患,宗室的隐患也渐渐消弭,武将坐大的隐患也几乎没有。
于是我们这些文官经过洪熙朝后,愈发的权势盛大,且可预见的未来,我们会愈发的势大,那为了制衡,皇帝就必然要扶持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最好的就是宦官,没有军权的宦官!
你想要阻止宦官干政,就是在正面面对陛下,你觉得一件事皇帝一定要做,臣子真的有胜算吗?」
李显穆站起身来,将已经微微温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有些事我们明知失败却必然要去做,但同样的,这些明知失败的事情,也要适可而止。
夏公是大明财政的定海神针,虽然我们在世人眼中看到有些争斗,但我每次提出的政策,夏公响应的都很好,我还是希望能够和夏公继续做同僚。
夏公可莫要自误,要保留有用之身啊!
言尽于此,便是如此,我便告辞了。」
说罢,不待夏原吉再反应,大步流星往府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