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斗争中,可能就是必然!
于是反贪司中,自然便有人会「意外」!
于谦怕是自己都没想到,他带来的棺材,不曾装进自己,却要先为同袍收敛了。
反贪司河南分司衙门。
衙门正堂中,围聚着一群反贪司官吏,在众人面前置着一具尸体,上蒙着一块白布,众人脸上皆带着低沉之色。
「赵城,河南开封人,宣德二年的新科进士,出身寒门,自幼家贫,家中有一个老母亲、一个妹妹,他的母亲替别人家洗衣、缝补衣裳,将他拉扯大。
他从秀才时期接触到了心学,从此奉为圭臬,潜心研究心学,在永乐二十三年的秋闱中,当时四川的主考官是我们心学一脉的士人,他文辞虽然弱一些,但观点鲜明,天纵聪颖,有可取之处,于是主考官特意点了他的名字,列在那一年第十二。
中举后,家中条件有所缓解,又被主考官推荐入国子监就读,三年半后下场参加宣德二年的春闱,高中二甲第五十六名。
他一向以李忠文公和守正公为偶像,在朝廷宣布建立反贪司后,他主动请缨进入,因为他身家清白,得以允许,在甘肃假冒赈灾案中,不辞劳苦,功劳不小,这次也是主动前往比较艰险的泰山一地。
结果在泰山遭遇了意外,可能是遭遇了绿林山匪,被发现时是在河流的下游,已经断气。」
于谦静静听着,手却紧紧蜷起捏成拳,手指泛青透紫,手背之上,青筋暴起,可想而知他此刻心中情绪波动之大。
宣德二年的进士,那就是今年才刚刚考中,距离如今才半年,年纪才二十七,一个肩负着家人期望的年轻俊彦,就这幺离开了。
于谦沉默了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厚葬!」
说罢却不曾移动脚步,屋中也没人离开,良久于谦才缓缓道:「这件事我会向京城汇报,既然是绿林山匪,那就剿匪。
敢杀朝廷命官的人,必须死!」
见众人依旧没有挪移开脚步,于谦回身望去。
「于司宪,您真的觉得子明是死在绿林山匪手中吗?
山匪只求财,谁会平白无故攻击朝廷命官,他们的胆子很大,但只对普通百姓,反贪司不是他们敢招惹的。」
屋中众人豁然擡起头,虽然没说话,但于谦知道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
赵城之死,可能是一场意外,但不太可能是意外。
泰山一向是匪患丛生之处,绿林好汉这个词就是发源在山东,死在匪患手中有可能,但太巧了。
于谦心中思绪难平,缓缓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我也怀疑这件事没有那幺简单,但现在我们的人手不够,所以才要将这件事上报。
赵城死在山东,可能是山东问题严重,但也有可能是河南这边想要祸水东引。
若是赵城真的死在这些贪官污吏手中,那我们更要查明真相,而后为他报仇。
我们肩负着重担而来,这不是早就有所预料的吗?
赵城先我们一步牺牲了,相信我,朝廷不会忘记他的贡献,守正公和陛下,也不会让他白白牺牲。
脚踏黑暗,守望光明!
黑暗之中满是血腥和牺牲,诸位,共勉啊!」
众人带着些悲戚,齐声应「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待众人皆离开后,于谦眼中陡然闪过寒光,他是真正的聪明人,越聪明的人,就越喜欢怀疑,他才是最怀疑这件事有其他首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