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明帝时常梦到父皇刘秀和母亲阴丽华,少年时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甚至会垂泪。
朱祁镇和这个也差不多。
此时完全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这般父子天性的亲情,让李显穆也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宣德十年帝崩,他为此做了许久的准备,当真到了这时,恍然有隔世之意。
见到朱祁镇哭的停不下来,朱瞻基又是开心、又是难过,他还没有真正开始教导自己的儿子,竟然就没时间了。
「皇儿,过来。」
朱瞻基给孙皇后使了个眼色,孙皇后这才开口安抚住朱祁镇,他不再啼哭,只是微微抽噎,泪眼婆娑的望向父皇,朱瞻基指着李显穆道:「来拜见你表叔祖父。」
朱祁镇瞧着有些瘦弱,虽有些畏惧,但还是缓缓向李显穆拱手行礼道:「见过表叔祖父。」
「殿下不必多礼。」李显穆亦向朱祁镇回礼。
朱瞻基强提一口气,郑重叮嘱道:「你表叔祖父受四朝皇帝信重,乃是宗家威重者,他辅佐三朝皇帝清平社稷,是国朝重臣中的重臣,一挑天下之担,而虎视豺狼蝇狗,你日后政事上若是不懂之处,便询问他。」
朱祁镇怯生生清脆道:「回父皇,儿子明白了。」
朱瞻基又看向李显穆,收起了先前遗憾的神色,「老师,你是宗家中的长者,太祖皇帝说你是大明麒麟,国朝将因你而兴;太宗皇帝点你为状元,盛赞你将为大明开太平,到先帝和朕时,太祖太宗所言,成真了。
自永乐二十四年为始,到宣德九年为终,十一年间,大明天下清平,功在你者,五成!
纵然是比起所谓古之名相,亦不遑多让。
如今我将宾天,嗣主尚幼,若说这天下汹汹、社稷重担,我又怎幺可能真的放心交给他呢?
这偌大的锦绣江山,这万里的大明社稷,列祖列宗的沉沉重任,我又怎幺能不担忧呢?」
朱瞻基越说越激动,一口气说到最后,甚至就连气都喘不上来,甚至重重的咳嗽起来,甚至直接有鲜血从唇齿间溢出。
惊得众人立刻就要围上去,殿中响彻惊呼。
「陛下,您别说了。」孙皇后泣声上前抱着皇帝,「您别说了。」
朱瞻基拍了拍孙皇后的手臂,而后缓缓推开,「朕要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朕只能说,幸好有你。
老师,幸好有你啊!」
朱瞻基紧紧盯着李显穆,眼珠通红,脸色苍白,声音也有气无力起来,可言语中却依旧带着坚定。
「军中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或许当初太祖太宗盛赞老师时,也不曾想过,不过短短三十余年,我大明就要有幼主即位了。
自古以来,幼主即位,皆天下不稳,我大明诸王守边,其势颇大,中枢之重,谁来相保?
以朕所想——朕之母太后,朕之叔显穆。
表叔、老师,朕崩后,万里江山、幼主天下,你帮朕看着,别让它败坏了。
帮朕看着皇帝,让他能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上,朕的统嗣,要留在宗庙。」
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