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楊沅中了狀元以後,這件事居然被傳成了讓人津津樂道的一樁風流韻事,就離譜。
這種情況下,多做多錯,所以萬俟卨稍做嘗試,便停止了對楊沅的攻訐。
之後他隻做了一件事:上疏言事,認為楊存中不該擔任樞密使。
他的理由是:楊存中曾長期督管三衙禁軍。
如今三衙禁軍的馬帥、步帥、殿帥,都是他的老部下。
因而楊存中理應避嫌。
官家對他的這份奏本留中不發,萬俟卨也就不再提了。
因為他很清楚,皇帝此時必須牢牢把握兵權。
而楊存中已經偌大的年紀,又一貫忠於皇室,官家不可能猜忌他。
眼下,官家沒有別的合適人選可以放在這個重要職位上,是絕不會讓人動楊存中的。
萬俟卨上這道奏本的唯一目的,只是想讓朝野別忽略了楊存中的存在。
你們不是正在為嶽飛平反呢麽?
那好,你們可別忘了,楊存中是嶽飛的監斬官。
楊存中當初是接了聖旨去做監斬官。
不管他是因為愚忠也好,還是不想因為抗旨而被罷官,把兵權拱手讓與秦檜。
他做不做這個監斬官,都改變不了嶽飛已經被定罪謀反,要予以處死的結局。
可萬俟卨不然,他當時是禦史中丞。嶽飛的冤獄,就是他一力促成的。
是他誣陷嶽飛虛報軍情以及逗留淮西等罪狀,是他判決嶽飛父子和張憲等人死刑。
從來冤案平反,都是追究判決死刑的法官的責任,沒有追究執行死刑的法警責任的。
萬俟卨此舉,只不過是聊勝於無的攪混水,他真正的指望,在金國。
第五病已已經返回金國有一段時間了,如果金國有所行動,近日就該有消息傳回來了。
萬俟卨如今只能挾金國之威,推倒楊沅這塊骨牌。
只是,這北風,吹來的實在是太慢了一些。
楊沅去劉家赴宴時,想著自己雖然沒有做成去金國的“賀正旦使”,但這好歹是劉家對自己的一片美意,不好空手登門。
所以,他就帶了幾盒自家產的上好炒茶,還有幾匹繡了異域風情的花紋的錦緞。
劉家,劉老太爺把酒宴設在了花廳。
一則,花廳飲宴,顯得對客人更加重視。
二則,劉家沒多少人,花廳就坐也更熱鬧些。
劉老太爺辛辛苦苦耕耘半生,生了六個女兒一個兒子。
聽著挺熱鬧的,但女兒都嫁出去了,家裡就剩一個男丁。
如今小六被遣散出宮,回了娘家,劉家才算多了口人。
要不然,能陪楊沅飲宴的,也就只有老兩口加劉商秋一個人了。
玉腰奴畢竟是妾,雖然家宴的話,女眷也可以參加。
但是囿於玉腰奴的身份,就不太合適。
因為一些地方和人家,是有以妾待客現象的,為了避嫌,就不好要她作陪。
老劉巡視一番,見一切準備停當,就在花廳坐了下來。
老劉對夫人道:“這楊狀元是嫣然的救命恩人,一會兒楊狀元到了。
叫嫣然也去迎接一下吧,叫她兄弟在大門迎接,嫣然在二門相迎便是。”
劉夫人白了他一眼道:“我自省得,早就囑咐他們姐弟了,還用你操心。”
她想了一想,又對老劉道:“她大姐捎信回來,說他們那兒有位士林中頗負名望的先生,已經鰥居一年有半了,今年也才四十九歲。
她想問問咱們的意思,看要不要給小六撮合一下。小六還年輕,總不能一輩子守寡吧?”
宋朝皇妃都可以遣散出宮,允許嫁娶,這就很現代。
不過規矩雖然如此,做官的卻幾乎沒有娶皇室遣散妃嬪的。
不管怎麽說,那是官家曾經的女人,你一個做官的若娶了她,那就很尷尬。
你不尷尬,別的官也會尷尬,新天子更加尷尬。
為了避免看到伱就鬧心,基本上你就無緣做到能面見天子的官了。
所以宮裡遣散出去的皇妃,要是再嫁,只能嫁給不入仕的人。
那樣的話,士農工商四階層裡,當然是詩書人家的最難得了。
老劉聽了就瞪了她一眼,不悅地道:“胡鬧!不管怎麽說,咱們家小六那也是做到了九嬪之首的一位皇妃。
官家這才大行多久啊,咱就張羅著嫁女兒?丟不丟人吶!怎麽也得等過個一年兩年的再說吧。”
劉夫人擔心地道:“就怕人家那位先生未必會等那麽久啊。
咱們閨女這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不好物色一戶合適的人家。要不咱們先跟人家商量著?”
老劉連連搖頭:“不妥不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這麽早就物色人家,傳出去於皇家體面須不好看。秋兒還在朝裡為官呢,到時豈不叫他難做?”
老兩口終究是最疼這個寶貝兒子的,一想到可能會影響兒子的官途,劉夫人就不作聲了。
這時,楊沅車轎將至大門的消息傳進了府來。
劉商秋聽了,見劉嫣然還在閨房之中遲遲未出,便高聲叫道:“六姐,楊家二郎到了,咱們去迎一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