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看到楊沅一臉驚駭,她反而膽大起來。
劉太公笑道:“子嶽賢侄,你就不要和小女客氣啦,來來來,坐下說話。”
“哦,是是是。”
楊沅笑著答應一聲,退後兩步,垂下眼睛。
看到劉嫣然蓮步輕移,挾著一抹幽香,從自己面前飄然而過,隨著劉夫人在對面坐下。
楊沅這才落座,端起茶來,想喝上一口潤潤嗓子。
“嗒、嗒嗒嗒……”
楊沅一手端茶,一手拿著茶蓋兒,跟發電報似的,“嗒嗒嗒”地敲在杯上。
劉太公夫婦微微一詫,卻不好詢問。
劉嫣然睇了楊沅一眼,忽地淺淺一笑,道:“狀元公,你這是怎麽啦?”
“啊,水太燙、哈哈,水太燙了。”楊沅趕緊放下茶盞,賠笑說了一聲。
老天鵝!怎麽會是她呢!
楊沅心中悲鳴一聲,頓時如坐針氈。
接下來與劉太公夫婦對話,與劉商秋交談,楊沅完全是出於一種本能反應。
當酒筵開席,楊沅坐到飯桌旁時,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剛才說過些什麽了。
宋朝時候,合餐製已經非常普遍。
雖然還有一些場合或者一些人家,仍然堅持延續了上千年的一人一食分餐製。
劉家這家宴,自然是圍桌合餐的。
劉太公和劉夫人坐上首。
楊沅坐在劉太公旁邊,另一邊是劉商秋。
而劉嫣然則坐在劉夫人身邊,楊沅一抬頭就能看見她。一看見她,就能發現那雙湛湛秋水在偷偷看他。
若是換一個場合、換一個美人兒,被一個美女這麽感興趣,楊沅應該會很得意,這時他卻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偏偏劉太公和劉商秋對他還挺熱情,不時地勸酒布菜,替劉嫣然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汗,如果他們知道我對劉皇妃做的事,會不會當場和我拚命?
楊沅想著,這汗又下來了。
幸好……我認得她,她不認得我。
要不然,今天這頓酒我可是一杯也喝不下去了。
楊沅暗自慶幸著,左顧劉太公、右顧劉商秋,就是不敢往對面看。
奈何劉夫人很健談,還老是跟他說話。
劉夫人跟他說話,他便不好移目他顧。
可他一看劉夫人,眼角余光裡便有一張傾國傾城之顏,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睛,正在看著他。
楊沅被看的坐立不安,這頓酒,他和人家劉氏父子都聊了些什麽,他是全然不記得了。
“咳!”
劉嫣然一直微笑地聽父親、兄弟和楊沅說話,忽然清了清嗓子道:
“奴家記得,當時那馬驚了,狂奔起來,力有千鈞,二郎徒手就扳停了馬車。
事後,妾身曾問起宮中禁衛,他們說,非有千斤神力,做不到力遏奔馬呢。”
劉商秋聽了,便眉飛色舞地道:“六姐你忘啦,我跟你說過的。
我和二郎出海擒盜時,就見識過他的本領了。
二郎不只有千斤神力,飛簷走壁、登萍度水的功夫也是甚為了得。”
劉夫人贊嘆道:“哎唷,狀元公文武雙全,世上怎會有這般完美的人物!”
劉嫣然淺笑道:“記得,姐姐自然是記得的。”
劉嫣然離席而起,捧了盛酒的銀壺,姍姍繞過座位,走到楊沅面前,柔聲道:“二郎救命之恩,妾身以一杯水酒,聊表謝意。”
“啊,不敢當,不敢當。”
楊沅連忙陪笑起身,雙手捧杯,敬接劉嫣然的斟酒。
這時二人離得甚近,楊沅雖然是微微欠身,可他畢竟比劉嫣然身量要高,雙目隻微微一垂,就能看清劉嫣然的容貌。
月眉細細長長,眼波如狐一般媚麗。
那瑤鼻兒似象牙雕琢的一般精巧,紅唇一線微微地上挑著,一種青春嬌美的氣息,寫意地渲染在她的臉上。
楊沅見了,不禁又想起了那個雨夜,那驚險刺激的一幕,心中不由微微一蕩。
忽然,他便覺得掌緣一觸,便有一樣東西塞入了他捧杯的指掌之間。
楊沅詫異地抬頭,正迎上劉嫣然含笑的眼睛:“狀元公,請。”
劉嫣然將自己的一盅酒一飲而盡,向楊沅亮了亮杯。
楊沅無暇多想,忙也滿飲了一杯。
劉嫣然微微一笑,便裊裊娜娜地回轉了座位。
楊沅落座後,握了握掌心,感覺似乎是一張疊起的紙條,楊沅心中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又飲幾杯酒,楊沅便借口要方便一下,匆匆離開了花廳。
一進“東司”,楊沅就急急展開那張紙條,就見其中寫著幾行娟秀的小字:
“二郎可還記得那雷雨之夜、可憐之人?
奴家曉得二郎有高來高去的本領,今夜三更希冀與君一唔。
盼二郎如期而至,相信你也不想被我七弟知道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