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内部结构隐现裂痕,仿佛有两股强大的意志正在其中疯狂冲撞撕扯,欲要挣脱某种束缚,甚至出现了即将崩裂征兆!
楚政神色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微芒。
这种变化,绝非自然发生。
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步踏出,再度进入那超越了现实维度的时空长河。
立于浪涛之上,楚政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穿透层层光阴迷雾,跨入诸多时空古路之中,搜寻着引起天运暴动的蛛丝马迹。
因果线在他眼中交织,天运的流向如同紊乱的血管。
很快,凭藉着与善恶二尸的联系,以及手中三成有余的天运,楚政很快便有所发现。
真相,逐渐清晰。
恶尸与善尸,在时空长河那一战中,被他以帝阙锋芒所伤,其本体与天运的结合出现了些许松动与破绽。
而此刻,云天机以及君煌,不约而同地抓住了这个万古难逢的机会。
他们正在尝试反客为主,主动将自身的意志,强行融入各自对应的天运真灵之中。
这不是简单的借力,而是更加危险的窃夺天权。
他们试图以自己的神念,去覆盖,乃至取代那善恶二尸,从而成为新的天运真灵,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获得近乎不朽的存在,并彻底掌控仙武二道的命脉。
「原来如此—」楚政眸光冷冽,洞悉了这一切。
他扫了一眼脚下奔流不息的时空长河。
河水虽然因天运暴动而略显波澜,但其主干道并未发生巨大的偏移或产生新的支流。
这足以证明,眼下云天机和君煌的疯狂举动,居然是在正常的古史范围之内。
是那条唯一正史的一部分!
「如此看来—」
楚政心中了然,带着一丝明悟:「后世仙武二道的天运真灵,其本质上,已经并非全然是最初的善尸或是恶尸了—」
「云天机以及君煌,很有可能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活到了后世,继续影响着仙武二道,乃至整个宇宙的格局。」
想通了此节,楚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最终,他选择了旁观,没有出手干预。
过多的干涉,反而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变化。
他转身,一步跨出时空长河,下一刻,已然踏足了武阁祖地。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深入祖地核心,踏入了一间被时空法阵守护的密室之中。
密室之内,气血蒸腾,道韵流转。
炎枫正盘坐于地,双目紧闭,周身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辉之中。
他正在全力炼化,承接武阁所赐的那半成天运。
其气息,在磅薄的天运灌注下剧烈地波动攀升,已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周身武脉凝练,根基重塑,即将跨过那一道天堑,凝聚出武道之种,踏入祖境。
在这关键时刻,炎枫猛然察觉到了不对,一股熟悉的恐怖气机,出现在了密室之中。
他神色陡然一凝,强行中断了修炼,豁然睁开了双眼。
看到眼前静静站立,神色复杂的楚政,炎枫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
眼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血丝,垂于膝上的双手猛然握紧,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龙盘绕,他在竭力压抑着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出手冲动。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岩浆般翻滚。
若非因为正初,师尊怎幺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而且如今眼前这人,甚至可能都已经把师尊忘了—
炎枫呼吸渐渐沉,脑海中念头纷起,死死扼住了冲动。
他不出手,并非是因为实力差距。
无论如何,帮正初,是师尊自己做出的决断,他此刻若对正初出手,那就是对师尊的不敬,那就说明他觉得师尊做错了!
更何况,拜师那日,正初也在场,喝过他敬上的拜师茶,无论其中有多少隐情,从礼法上,这也算是一位长辈。
对长辈出手,便是忤逆。
无论正初做了什幺,有什幺不得已的缘由,导致师尊陨落,他都不能行此忤逆不敬之举。
这是底线,是师尊教导他,身为人的根本。
理智压制了冲动,却无法平息心中的怨怼与悲意。
他也不愿起身,更不愿行礼,只是僵硬地坐着,眼帘低垂,死死地盯着地面,不愿开口打招呼。
楚政将炎枫所有的挣扎与克制尽收眼底,看穿了他的想法,眸光微敛。
入武阁的一瞬,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雪清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仿若这个人,本就未曾存在过,如今已无人再提起。
炎枫,也是如此。
这种缘由,显然更进一步的说明雪清的死,已经超脱了寻常生灵的界限,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异变。
楚政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将那弥漫在密室中的沉重全部吸入肺腑。
随后,他缓缓擡手,取出了那柄伴随他征战时空,饮尽祖血,此刻却光华内敛的帝阙「放心,我不会忘。」
楚政俯身,将帝阙平稳地递至炎枫身前,声音低沉:
「这是你师尊的战兵,终有一日,会有人来取回,你是她唯一的弟子,便由你—代为保管。」
炎枫神色微愣,看着眼前的血色战刀,怔怔出神。
心下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怨愤,在这一刻,尽皆被无法抗拒的悲伤冲垮。
他不再僵坐,猛地翻身,双膝跪地,双手高举,指尖微颤,接过了沉甸甸的帝阙。
战刀入手冰凉。
他低垂着头,将帝阙奉于掌中,额头抵着冰冷的刀鞘,眼眶再也无法抑制地迅速泛红,水汽弥漫,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滑落,肩膀微微颤抖。
楚政沉默地站着,良久,他方才开口:
「抱款。」
这一声道歉,蕴含了太多。
无论是今生对雪清,还是后世对宋绫雪,他都亏欠良多。
从最初开始,他自认熟读古史,洞察先机,得前人之鉴,便能尽可能规避错误。
但事实证明,很多事,未曾亲历,便始终难以真正尝到其中的教训与无奈。
人不会因为读了几本书,翻阅了几段古史,就能真正从中得到成长,就能避开所有错误的选择与遗憾。
如今的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幺便做什幺的楚政了。
越往前走,身上的枷锁越多,肩负的负担愈重。
时代的浪潮,因果的丝线,将他紧紧缠绕,很多时候,他甚至无法遵从本心,如今只能选择那条最为残酷,却也是唯一一条正确的路。
炎枫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紧紧抱着帝阙。
楚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密室。
直至楚政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之中,炎枫那一直紧绷挺直的脊背,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骤然软了下来。
他再也无法抑制,抱着冰冷的帝阙,将脸埋入臂弯,发出一阵压抑到了极致的低泣。
楚政立于武阁祖地之外,回望炎枫密室所在的方向,擡手捂住了胸前的残骨,眼中充满了化不开的疲惫与落寞。
走到这一步,即便他不愿,也必须要开始布局了。
E I n E EE I n E E n
意识,如同沉入无底深渊后浮起的气泡,微弱而朦胧。
雪清睁开了眼,或者说,恢复了某种超越肉身的感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昏黄。
天空之中,不见大日星辰,唯有那令人压抑的昏黄光晕笼罩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