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政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睁眼。
他知道,是雪清。
雪清並未走出来,身影隱在门后的阴影里。
静静地站了片刻后,她缓步走了出来,手中稳稳地端著一个粗瓷大碗。
碗里,是冒著丝丝热气的精米白饭,粒粒分明,散发著穀物特有的清香。
雪清快步来至楚政跟前,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弯腰,將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倒入了那口破碗之中。
白米饭如同小山般堆满了破碗,几乎要溢出来,盖著两个滋滋冒油的荷包蛋。
直至关门声响起,楚政方才撑开了眼帘,端起碗,用手做筷,三两口扒了个乾净。
这一坐,便是三个月。
时光在沉默与寒冷中悄然流逝,楚政如同墙角最不起眼的一块顽石,日復一日地坐在那里。
雪清每日清晨出门,或练功,或做工,深夜方归。
她依旧会在早出晚归之时,將几个馒头或一碗餛飩放进楚政的破碗里,只是那目光不再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更无半句言语。
楚政也未曾再开口跟雪清说过一句话。
他沉默地接受著食物,沉默地运转著炼法,小心翼翼地收敛著自己的一切气息,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的过去,与他灵魂深处所知的歷史,已经有了些许的偏差。
任何一点微小的举动,在这个已经出现变动的时空里,都可能引发无法预知的连锁反应,楚政不敢再隨意干预。
他只能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静修行,等待时机。
修行速度依旧缓慢,但楚政並未著急,按部就班的吸收日精月华,增长修为。
转眼之间,已入寒冬。
凛冽的北风如同利刃,刮过破败的街巷。
苍穹阴沉如铅,入冬的第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天地间一片苍茫,很快覆盖了航脏的黄土,掩盖了破败的房屋,亦將盘坐在墙根的楚政一併遮盖。
这万物肃杀,寒意刺骨的雪夜之中,楚政盘膝而坐,身上落满了积雪,几乎与墙根融为一体,
他双目紧闭,面色很是红润,口鼻间呼出的白气如雾。
阴阳二气在体內流转,一股微弱的元烈,陡然自丹田浮现,迥异於凡俗的灵光,自他的身躯內部,由內而外地透发出来。
喻—
百日筑基,功行圆满,他再一次跨入了灵变境,脱胎换骨,再入修行路,成了一个真正的修士。
灵变境,寿三百六十年,他已经再度跨入了长生途中。
跨入这一境,就意味著楚政已能引天地元烈入体,不必再吃五穀杂粮。
楚政缓缓睁开了眼,眸光在纷飞的大雪中,清澈依旧,多了一份沉凝內敛的光泽。
身体深处传来的力量感极为充裕,所有的根基,都在这生命层次的初步跃迁中,被彻底弥补。
他轻轻呼出一口悠长的白气,气柱凝而不散,在冷厉的寒风中持续了数息。
他身量长高了些,但仍不过是八九岁孩童的模样,原本深陷的双颊已丰润了些许,瘦骨鳞的身体也变得匀称结实了许多,已不再是此前那副风吹就倒的屏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