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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梨山的规模比西坪山更大,地势相对平坦,山里山外居住人口不少,围绕着山峦西边和北边有五个公社、总计二十余万人口的规模。

可能因为林木相对西坪山少的原因,吉普车在北梨山的土路上奔驰,卷起的黄尘如同一条长龙,久久不散。

从北梨山上开下来,先是一块平坦的山地。

经过当地劳动人民祖祖辈辈的艰苦奋斗,山地已经完成开荒,变成了农田。

众所周知,山地垦荒后再怎么费力气,也垦不出肥沃田地。

随行一位水利局干部来过这里,他透过车窗往外看,心里不是滋味:

“唉,这边几个公社从来都是他们全县知名的带帽户,往年这里农田产粮情况就不怎么样,今年怕是要绝收。”

众人透过车窗纷纷往外望去。

这个时节本该是麦浪翻滚、丰收在望的田野,此刻却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枯黄。

北梨山的山田情况更糟糕,比钱进之前看过的几个地方还差。

大片大片的麦田早已失去了生命的绿色,麦秆干瘪枯槁,无力地倒伏在龟裂如蛛网的焦土上。

麦穗稀疏,颗粒干瘪,许多甚至没有灌浆就彻底枯萎了。

车子开过后,时不时能看到几个戴着破草帽的农民佝偻着腰在田埂上蹒跚行走。

这些人手里拿着锄头或铁锹,似乎想挖点什么,又似乎只是茫然地巡视着自己注定颗粒无收的土地。

他们的身影在广袤的枯黄背景下,显得渺小而无助。

“停车!”张成南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司机踩下刹车,吉普车在漫天尘土中停住。

张成南推开车门,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扭头看向钱进:“这边比西坪山要糟糕的多啊。”

钱进点点头:“这才五月中旬,北梨山就这么干旱了。”

他看向秘书:“现在知道这地方为什么被划为重灾区了?”

秘书沉默不语。

张成南同样不语,他脸色凝重得如同铁铸,望着眼前这片死寂的麦田,久久无言。

钱进说道:“还好,咱们找到了地下水源,只要能把地下水源给利用起来,这些麦田算是完了,可是下一季的粮食有指望。”

“今年国家肯定得减税,咱们到时候想办法帮扶一下农民同志们,他们好歹能熬过这个年。”

张成南再看钱进的目光就很温和了。

不管北梨山还是西坪山,能发现地下水全靠钱进。

他转身往车上走的时候经过钱进身边,拍了拍钱进的胳膊:“钱进同志,你了不起。”

车子继续前行,驶入一个叫把狼公社的地界。

公社领导李长林早已带着几个干部在路边等候多时。

看到吉普车停下,李长林小跑着迎上来,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额头上全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张指挥、钱指挥,可把你们盼来了!”李长林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焦虑和疲惫,“您二位赶紧去我们地里头看看吧,这、这麦子,唉,全趴窝了!”

旁边另一位干部意气低沉的说:“夏收是一点指望都没了,我们这的夏粮,唉,我们把狼的夏粮算是彻底交代了。这还是五月,等到了六月七月,你说我们公社人还能吃上水吗?”

张成南拿出了水利口领导的风范,他大喝道:“看你们这个熊样,怎么了?天上往下下刀子了?劈你们头上了?”

“前头我们不是派勘探队下乡了?我和钱副指挥不是下乡了?我们这么多人接二连三、前仆后继的下乡是图什么?嗯?是来找你们喝大酒的吗?”

“是来给你们解决麻烦的!”最后这句话是一声大吼。

公社干部们精神一震,心头生出一些希望,先松了口气。

李长林引着领导们往公社办公室走。

钱进问道:“现在用水方面是什么情况?”

李长林闻言,赶紧急切地诉说起了困境:“不好,很不好,水库早见底了,河沟子都干得能跑马,人吃水都成问题!”

“好几个大队现在赶着牛车驴车到俺公社来接水,俺公社派了拖拉机去县里拉水,唉,这样也不够,家家户户水缸都见底。”

“牲口渴得直叫唤,有的都站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乱子啊!”

张成南和钱进听着,眉头越锁越紧。

走进公社那间同样闷热难当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旱情分布图触目惊心,几乎全公社所有生产队都被标上了代表“特旱”的深红色。

“老李,困难我们都看到了。”张成南沉声道,“指挥部正在尽全力想办法。这次来,就是看看北梨山这边勘探队发现的水源点情况。”

“勘探队那边有消息了?”李长林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勘探队就算发现山里可能有水又有啥用?这地方山高石头硬,取水——难啊!”

钱进问他:“活着难不难?”

李长林愣了愣,苦笑道:“难。”

钱进又问他:“那还活不活?”

李长林老老实实说:“活。”

“那么难就难呗,再难也能活下去,再难也能打出水来,”钱进接口道,“而有水就有希望!”

“勘探队的同志在哪?马上带我们进山看看!”

李长林给他们要倒茶:“先喝口水,领导们舟车劳顿的,还是先……”

“先什么?进山。”张成南展现出了好干部的积极性。

顾不上喝一口水,一行人立刻进山路准备往北梨山深处驶去。

山脚下也是农田。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蓝布褂子的老农,正用一把豁了口的锄头,徒劳地刨着田埂边干硬的土块,似乎想挖出一点湿土来。

他的动作迟缓而机械,每一次锄头落下,都只带起一小蓬干燥的尘土。

汗水顺着他布满沟壑、晒得黝黑发亮的脸颊流下,在尘土中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钱进看的不忍心,将水壶摘下来去递给老农:“老同志,喝口水,你这是干什么?”

老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向他。

那眼神里没有什么感情,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整个人很木然:

“干什么?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他没接钱进水壶,锄头一扔坐在了地头上。

张成南递给他一支烟,这次老农接下了。

抽着烟他感叹说:“完了,我看全完了……”

他身体缺水缺的厉害,声音含糊得几乎听不清:“一年的指望全在地里,这下,等着喝西北风了……”

钱进还是把水壶递给他:“别着急,有水喝,我们就是来给你们送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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