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别担心没力气干抗旱工作,可以放心吃,敞开肚皮大胆吃,饿不着!”
不少领导惊讶的看向他。
这也太生猛了。
又是免职又是强行安排劣质午饭。
这就不怕手下人造反?
即使不造反也可以在工作上推三阻四、拖延工作进度吧?
到时候指挥部治罪,还不是先处理你这个副指挥、特派员?
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
柳长贵这个抗旱办主任被这空降来的小年轻压的死死的,竟然立马说道:“我代表抗旱办和指挥所,热烈响应钱进同志的号召!”
然后他转身冲在座的领导干部说:“各位同志,今天开始,旱情一日不退,我就一日的中午不离开这个指挥所出去吃饭!”
“我要与重灾区的人民,同甘共苦!”
“你们呢?!”
他话音未落,有几个干部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他们用屁股也猜到了。
以后中午要继续吃这个干野菜粥了……
但柳长贵这边热情响应了钱进的号召:“钱指挥说的好,说到我心坎里了,以后我跟他一起留在指挥所吃饭。”
“旱情一日不退,我老柳一日不走!”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他们现在心乱如麻,只能跟着喊口号。
钱进听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拿手指点向包括柳长贵、钟建新在内的所有指挥部核心成员和各口负责人:
“好,大家伙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咱们就得行动起来。”
“从今天起,按每人每月干部定额粮票,全部拿出来交给后勤统一登记造册。然后干什么?就是用这粮票去跟乡下的农民换他们手里的干野菜!”
好几个人当即就哀叹一声。
完蛋了!
钱进掷地有声的说:
“各位放心吧,抗旱工作需要我们有体力有精力,所以我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领导们心里都是一个想法。
您还是让我们饿肚子吧!
吃这个干野菜就是折磨,他们觉得比饿肚子还要遭罪。
不过他们这是日子过的太滋润,没有真正饿肚子,真正饿肚子的时候就知道了,有这干野菜吃也不错。
钱进的安排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钟建新看着手里那碗如同毒药般的野菜糊糊,再看看钱进那张毫无转圜余地的脸上,他终于明白了这顿“午饭”的真正含义。
这样,他感到嘴里野菜残留的苦涩,此刻似乎正沿着喉管,一路蔓延到胸腔里,很难受。
马从力明白钱进的意思后,下意识使劲抿嘴。
这个饱受缺水断粮之苦的汉子,此时坚定的站在了钱进身边。
断断续续的,开始有公社干部赶来指挥所。
钱进离开。
立马有指挥所的领导找到柳长贵低声说:“柳主任你怎么回事?他钱进虽然说是什么副指挥、特派员,可他终究是一个人。”
“咱们都听他的,他是副指挥和特派员,咱们要是一起跟他对着干,他是个屁啊?”
另外有人跟着说:“就是,他钱进压根没把咱当人看,更没把咱当干部看。”
“要我说,咱就给指挥部打电话,集体去控诉这个钱进搞一言堂、搞大家长……”
“滚蛋!”柳长贵不耐烦的说,“怎么没把你们当个人看?就因为让你们吃干野菜,你们就觉得他没把你们当人看?”
“那重灾区的农民是不是人?啊?他们现在全靠这些干野菜救命,他们能吃咱就不能吃!”
交通口的年轻领导不服气的说:“柳主任你才是咱抗旱办的主心骨,他钱进……”
“他钱进是真正的主心骨。”柳长贵很低调。
他看到手下们还在忿忿不平,把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你们是不是觉得,他钱进一个供销总社的小主任,没必要把他放在眼里?”
有人下意识点头。
这确实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柳长贵叹了口气,说道:“他马上就要换单位了,太过于具体的我不方便说,但抗旱工作结束,他应该要管咱很多地市的一些工作。”
这话把一行人说的呆若木鸡:
“不不可能吧?”
“他、他、他是要当什么官了?怎么能有这么大权限啊?”
“就是啊,柳主任你是不是迷糊了?这绝对不可能!”
柳长贵更不耐烦了,说道:“爱信不信,反正最上头已经发话了,他抗旱工作结束立马就是这个。”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
“你们爱信不信,不信拉倒,等着看吧,抗旱工作结束后,别说咱县里的各位领导,就是市里的领导们对他说话也得客客气气的!”
众人又吃惊又难以置信。
可他们知道作为县常委的柳长贵在省里有关系,消息非常灵通。
既然柳长贵这么说了,那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本来想给钱进点颜色瞧瞧的指挥所领导们老实了,对于钱进的领导地位再无意见,安安心心的等待着开会。
等到一点钟,安果县一把手郁隆兴、二把手路真理都来了。
要开会了。
会议桌摆开不够坐,于是有些公社干部坐下后就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准备开会。
马从力和小别水公社的几个干部被安排在一边站着,如同待审的犯人。
仓库里的其他指挥所工作人员虽然不敢靠近,但都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他们知道又有大事要发生。
钱进这边没有废话,直接将王家沟所见所闻和下马坡触目惊心的惨状,用最简洁、最直接的语言,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他特别点出了王家沟社员提到的“粮站王股长”,以及公社干部在吉普车里商量的话,尤其是那句“当初以为县里只有几辆运水车,只能给几个公社、几个大队保障用水,所以才报了王家沟的名字”。
这话是司机小孙偷偷转述给他的。
小孙很有眼力劲,他有一颗进步的心,但他知道想进步需要平台。
他认定钱进就是这个平台,所以自愿当了钱进耳目。
将情况介绍完毕后,他指着那几个抖如筛糠的小别水公社干部:“你们几个有什么要补充的?现在说!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