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头看了看天,而后闭上眼睛不再争论。
……
……
天色渐渐亮起。
姚老头起身,慢悠悠往外走去:「跟上,但别跟太近。」
朱云溪赶忙扶起梁狗儿,远远缀在姚老头身后,不知对方葫芦里卖得什幺药。
旅顺港已经重新热闹起来,天还没全亮,船工、水手们蹲在路边,端着碗默默吃饭。与宁朝不同,这里好像每个人都沉默寡言。
姚老头取出一只钱袋子系在腰间,走路时,里面的银子相撞,发出沉甸甸的声响。
路旁,一名船工打扮的年轻人目光盯在他腰间,放下碗筷起身跟上。
朱云溪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这年轻人故意撞在姚老头身上,只一接触的功夫,钱袋子便落到对方手中。
梁猫儿刚要去追回钱袋子,梁狗儿却懒洋洋道:「别动,老头故意的。」
下一刻,姚老头转身跟上那年轻人。年轻人左转右转,一路兴高采烈的往港口外坊市赶去,而后消失在一条小胡同里。
姚老头在胡同前负手站定。
朱云溪走上前:「您这是做什幺?」
「跟着他找人,」姚老头擡脚往里走去,慢悠悠解释道:「这种偷儿,我们一般用行话叫『小绺子』,也叫『老荣』。白天睡觉晚上干活、进门偷东西的叫『黑前』,晚上睡觉白天干活、偷路人东西的叫『白前』。」
「所有小绺子都得拜码头,归一方总瓢把子管。他们偷了东西不能立刻销赃,得在总瓢把子那放三天,然后销了脏,分七成给总瓢把子。」
朱云溪倒是头一次听说这规矩,好奇道:「为什幺要先放到总瓢把子那三天?」
「因为要保命,」姚老头随口道:「赃货先放三天,这是等着人来找。若偷到了不得的大人物官府就会来找总瓢把子要东西,瓢把子得给。若是拿不出东西,那就要死很多人。」
朱云溪又问:「那干嘛给总瓢把子分七成,太多了。」
姚老头冷笑:「你若不交,总瓢把子不用自己动手,直接喊衙门里的捕快抓你。你不会真以为,这七成是总瓢把子一个人吃下来的吧?」
此时,姚老头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客气的敲敲门。
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开了条缝,一位中年人露出半张脸颊,警惕问道:「找谁?」
姚老头笑了笑:「找你们总瓢把子,谈些生意。」
不等门里的人反应,他已经推开门,自顾自的往里走去。
院子里,正有几人赤裸着脊背,举石锁打熬身体。
一位肌肉虬结的中年人坐在躺椅上,面前站着方才进院子的年轻小绺子。
中年人询问小绺子:「这幺多银子,怕不是动了哪个官贵?这是从谁身上偷来的?」
见门被人推开,小绺子一怔,指着姚老头:「就是从他身上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