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斋这些年在佛道之争中辩下赫赫威名,夺道庭产业,辩得道庭哀嚎遍野,已与佛道真谛偏离甚远。若他真的修无我,便该不辩,不争。」
「无斋若坚持说无我,那便证明他这些年做的事,满盘皆错。之后再每与人辩一次,便再错一分。」
「陈迹贤弟要断了无斋修行路。」
林朝京低头琢磨片刻:「不对,佛道之争乃是争个道理,道理越辩越明。」
沈野笑道:「若斩去执念,你自错你的,我自对我的,何须辩?何须赢?」
桌案后,无斋面色变了数变。
时而金刚怒目,时而菩萨低眉,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次第变幻。
人相,对他人的执着。
我相,对自我的执着。
众生相,对众生的执着。
寿者相,对生的执着。
就在此时,陈迹低头面对无斋,轻声道:「放下。」
这一声虽不洪亮,却如当头棒喝。
刹那间,无斋突然俯身吐出一口血来,染红月白袈裟,背后若隐若现的光华渐渐暗淡。
灯火辉煌的明瑟楼中,烛火无风自动,竟转瞬熄了一半,广池之中的锦鲤也向远处四散。
沈野面色一变:「佛子跌境了。」
无斋修得是思辩门径,辩得越多、赢得越多,修行境界便越高。如今被人诛心,竟连修行境界也稳不住。
沈野起身要去扶无斋,无斋却擡手止住,自己缓缓撑起身子。
他面对陈迹双手合十:「多谢佛陀开悟,小僧这就回缘觉寺修闭口禅,再不与人辩经。」
沈野叹息一声:「佛子何必?」
无斋不答,只擦了擦嘴角鲜血,起身往外走去。
来时月白袈裟一尘不染,走时心境蒙尘,这一夜,他不该来。
齐斟酌看着无斋远去的背影,疑惑回头:「沈野兄为何说『佛子何必』?」
沈野解释道:「无斋佛子最后说『多谢佛陀开悟』,看似将陈迹擡到佛陀的高度,实则意指佛陀借陈迹之身点出自己修行错处,而不是『陈迹』赢了他。他这是要舍了自己,为佛门挽回三分颜面,也算是为佛门机关算尽了。」
众人沉默不语。
齐昭宁转头看向陈迹,心里有诸多话想问,却一时间问不出口。
陈迹却像没事人似的,转头问齐斟酌:「此间事了,是不是可以去和羽林军的兄弟喝酒了?」
齐斟酌回过神来:「走走走。」
陈迹低声交代小满:「羽林军那边都是军汉你先回陈府。」
说罢,陈迹在前,齐斟酌在后,两人跨过门槛走入月光下。
小和尚追了出去:「等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