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碗底的酒液在灯火里晃动:「活得越久,越感慨造化弄人,时也?命也?今晚杀这个人,关键不在于郡主会不会知道真相,在于你自己能不能过心里那个坎儿。」
陈迹沉默不语。
姚老头看向他:「但好在你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什幺也无法舍弃的人,什幺也无法改变。」
陈迹认真思索这句话,而后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不多,只有浅浅的碗底。
他轻啜一口,而后哈出一口浓烈如刀的酒气。
此时乌云也醒来了,它探着脑袋舔了一口陈迹碗里的酒,顿时辣得吐舌头,逗得乌鸦用羽翼指着它无声大笑。
乌云生气了,在屋子里追着乌鸦扑。
陈迹忽然说道:「师父,靖王与陛下谋划了这个局,对不对。他们苦于世家把持国家钱粮已久,却无处下手。只能靖王以身入局,诱骗刘家谋反,拿刘家开第一刀。」
姚老头又浅啜一口烈酒,没有说话。
陈迹继续说道:「只是靖王没想到,宁帝刚杀了刘家便要连他一起杀……等等,靖王是知道的!」
所以靖王才会去听那一折《白舟记》,戏里讲得便是『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所以靖王才会在事发前托孤!
靖王一直都知道皇帝要削藩!
陈迹疑惑:「可靖王既然知道结果,为何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他还有其他的谋划吗?」
姚老头随口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陈迹怔然。
姚老头看着一猫一鸟折腾,随口问道:「你如今得了静妃与云妃的冰流,一天两根人参,如此修行进度不怕金猪生疑?」
陈迹想了想解释道:「师父,我等不得了。」
静妃与云妃所给冰流,要比以往任何人给得都多,粗略算下来,足够消化二十余根人参。只可惜刘阁老是丁忧辞官回家的,没有冰流。不然当朝阁老产生的冰流,恐怕比两位王爷侧妃加起来还多。
姚老头叹息一声:「山君门径最怕的就是急,若让人瞧出了端倪,天下容不得你。」
陈迹回答道:「师父,我有密谍司给的修行门径做掩护,金猪即便发现我修行速度有问题,也不会知晓我修了山君门径。另外,这世上能将人牢牢绑在一起的只有利益,我虽不知道金猪蛰伏在密谍司到底要干嘛,但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陈迹继续说道:「他需要实力。我修行越快,他便越离不开我,若现在让我说一个最不希望我死的人,一定是他。」
姚老头挑挑眉头:「若等他将事情办完,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该如何?」
陈迹眼中有薄雾一闪而过,低声说道:「不会有那个时候的。」
姚老头认真打量他片刻,而后欣慰道:「你终于不再是外乡客了。」
陈迹目光定格,这句话仿佛有千钧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