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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子孙徐默凡,请叔公,为苍生念,助我等守门!」

老者将一杆木枪抽出,往地上一杵,坦然道:

「自当如此!」

老者有两杆木枪,其中一杆红的、绿的、黑的,浸染得一塌糊涂,仿佛连枪身都吸满了血,这是他用来杀妖的。

而老者现在所用的这一杆木枪,枪身纯木色,白缨如雪,这是拿来杀人的。

他在以此方式表明,先前在虞家祖宅里,他未曾对年轻人下过手。

书生放下手里满是老茧的人手,抹了抹嘴,对身后喊道:

「朱一文不孝了,得请姨奶与我今日一同死在这儿。」

后方一位穿着打扮很是土气,脑袋上还别着一朵花的老太婆叹了口气,道:

「唉,不该来的我,活该贱命。」

那光头汉子吹了吹刚从脑袋上撕扯下来的焦皮,笑道:

「他妈的,你们谁把我那矮矮胖胖的老叔给早早弄死了?」

大部分老东西都已离开,但还有几个没走,留在这儿。

虽未明说,但态度已然明了。

其实,就是先前那些离开了的,倒也不全都是贪生怕死,而是这队伍,经过虞家祖宅天忽然变黑的那一遭后,本就凝聚力不够强的人心,直接就散了。

一伙人里,谁刚刚偷袭过谁家晚辈,这样的团队,该怎幺统筹,该怎幺上下一心?

徐锋芝将木枪一甩,指向站在那里的还没表态的陶万里与令竹行,冷笑道:

「呵,老朽自小都是听历代龙王的故事长大的,幼年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与故事中人物一样,站龙王身后,为人间斩妖除魔。

如今这龙王门庭,倒是让老朽好生失望!」

陶万里:「我等站在这里,还需多言?」

令竹行:「若真想走,我等早就走了,就是现在,难道说就走不得了?」

徐锋芝看向陶竹明与令五行:

「龙王门庭,当以千责万难为先,以一家当天下任。

唉,自龙王秦与龙王柳衰落后,这江湖浩然正气,怕是都垮去了一半。

两位在我眼里,反倒不如各自家里的这两位娃娃。」

陶万里:「少说点漂亮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令竹行:「今日事急,恕你无罪。」

「轰隆隆!」

来了,很近了,最大的那头,身上的肉蛆,都已经甩到了这里。

陶竹明与令五行各自领着人走下台阶,准备迎敌。

书生从自己竹筐里,取出一本书,开始翻动。

徐默凡将长枪一抖,站在了自家侍女身前。

光头男站起身,搓了搓手,骂了一声:「娘的,真是好恶心的一玩意儿。」

后方的老者们也都各自上前,站在年轻人身后,包括陶万里与令竹行。

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等待,有可能,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场厮杀。

忽然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前方地下不知道哪个裂缝里窜出,直冲而起,撞入到那巨大邪崇之中。

「轰!」

那巨大邪崇竟然在这一撞击之下,倾倒下去。

但那漫天的肉蛆,却立刻迅速移动,井然有序,或形成囚笼或聚成刑具,准备对那小小的身影进行绞杀。

「嗡!」「嗡!」

两道寒芒浮现,将蛆墙割开口子,是梁家姐妹前来援助。

一根根藤蔓拔地而起,试图将那海量的肉蛆阻拦。

最后,一道身影腾空。

赵毅回头看向身后就在不远处的虞家大门,那里聚集着不少前阵子认识的熟人。

快速全都扫一眼的目的,不是想打招呼,而是看看姓李的在不在里头。

还好,姓李的不在。

如果姓李的这会儿也在这儿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抵抗,那他会觉得这一浪,真的要完蛋了。

看不见姓李的,赵毅心里当即踏实了许多。

他本没打算当这个出头鸟,可谁叫陈靖走火入魔后,对邪崇的气息就像是狗见了骨头似的。

没办法,他实在是没得选,只能带着人去策应陈靖,自己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宝贝疙瘩,可别刚结果还没享受到呢就天折了。

但,来都来了,上也上了。

赵毅干脆放声长啸:

「九江赵毅,为苍生守门,誓死不退!」

话刚喊完,那边的大块头又一次爬起,肉蛆形成巨口,想要将前方所有人一口闷下。

赵毅来到那大块头头顶,双手掐印,对着它脑袋狠狠打了下去。

「吼!」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接下来,大量肉蛆变成苍蝇,四处飞舞,这苍蝇身体很软,只要触碰就会炸开,飞溅出的液体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赵毅:「徐明,木墙!」

徐明双手狠狠拍在地上,一根根木桩立起,想要为同伴们遮蔽,可按照这速度,显然会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砸下,其所过之处,所有苍蝇全部炸裂,却没有丝毫汁水外溢,

将伤害压至最低,并且,她还为众人及时撑起一座屏障。

林书友舞动双锏,身形转动出残影,砸入蛆墙之中,给这大块头来了一记洞穿。

润生在下方,以黄河铲刺入对方那腐烂的脚底,奋力擡起,一身血污的陈靖从里面杀出来,一拳轰在了那只脚上。

在陈靖与润生的合力下,大块头再次狠狠落地。

身形如猿散发着血光的谭文彬跳到了大块头的脸上,对着那只扭曲狰狞的眼球,五感成慑!

顺带还不忘大喊一声:

「龙王陈家,为苍生守门,誓死不退!」

虞家正门处,一直严阵以待的众人,被这忽然出现直接冲上去就开打的转折,给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虽然决意不二次点灯也不后退,可这心底,多少带着点消极。

徐锋芝大笑一声:「这九江赵毅与江湖传闻倒是相符,枭雄就该有枭雄的样子!龙王陈,还好,这座江湖,自秦柳之后,总算还有愿意主动出来担事的龙王门庭!」

这时,一道道红光落下,分别射中此时正在与大块头邪崇搏杀的赵毅与谭文彬等人,

众人立刻感觉身上暖洋洋的,有一种力气用不完的感觉。

陶万里:「这是虞家大阵在对人进行加持、赐福!」

令竹行:「功德机缘,功德机缘呐!」

陶竹明、令五行、徐默然、书生与光头汉子,眼里当即一阵火热,立刻带着手下人也冲了上去,拦住后面跟进上来的邪崇。

红光又一次出现,分别照向了他们,但无论是亮度与时间,都比第一批,差了不止个档次。

这让他们心里很是不平衡,因为他们没打算退怯,可就是因为没打第一波冲锋,就因此没能吃到最肥美的螃蟹膏肉,只能啃根蟹腿。

此时,这批邪崇的前进虽然被挡了下来,但形势并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那尊大块头邪崇,面对着赵毅与陈曦鸢等人,虽然被一次次掀翻击倒,可气势上还未呈现出衰弱。

其余邪崇也都一样,那些走江者团队只能很勉强地阻挡它们,根本就谈不上将它们击垮。

并且,持续鏖战下去,他们的局面也正变得越来越危险。

这亦是先前大家都对此感到绝望的原因,里面每一头邪崇都是龙王亲自封印的,就算不复当年,可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镇杀的,要不然龙王也不用把它们提回来镇压在自家祖宅中。

你或许可以挡住一时,可最终,葬身于邪崇手下的,仍旧是你。

徐锋芝:「走江争龙,有时拼的就是一口气势,这口气谁先提上去,谁就占了先机。

身为龙王,自当带头,勇往无前!

我家默凡的枪,到底是少了这一抹锋锐啊!

默凡,叔公亲自来教你!」

徐锋芝枪尖擦破掌心,鲜血溢出,将木枪染红,而后身形跃起,一人一枪,如游龙般横冲直撞。

自家派系不得干预自家走江者走江,这是铁律,违背者受因果反噬,徐锋芝懒得掐算这幺做,到底是在救苍生还是在帮自家走江的娃娃,他无所谓了。

他的每一枪,都能将一尊邪祟暂时逼退,枪身如火,

他身上更是真的有火焰在燃烧。

这是一开始,就把自己体内已步入年迈的气血与所剩不多的寿元,都点燃,融入了这枪法之中。

为的,就是帮这些人暂时缓解一下压力,好让他们得以喘一口气。

至于这因果,徐锋芝只希望老天有眼,让他一个人,人死债消,切莫牵连至家族。

当他一枪,洞穿大块头的躯体,将一大片的肉蛆焚化时,恰好看见陈曦鸢一笛子将大块头的脑袋砸凹一大块。

徐锋芝:「这才是龙王家的娃娃!」

四散的肉蛆,凝聚出一道道或人或兽的身影,向众人扑去。

却又在下一刻,一条条黑色的丝带将它们全都缠绕后,集体炸裂。

赵毅张开双臂,让自己那本色黑皮肤,再度回归,将血淋淋的身体填补。

好狠!

徐锋芝:「赵毅,是那九江赵家,配不上你!」

随即,徐锋芝枪尖一撩,自上而下,将那大块头快速分割,紧接着高高跳起,枪尖刺入大块头的胸口,再奋力一转!

一团汹涌的火柱,被迅猛拔出,大块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其四分五裂的身体,分解出更多的肉蛆,而后转变为浓稠的液体滩开,试图以这种方式重塑自己那臃肿庞大的身躯。

最先聚集的,应该是心脏位置,徐锋芝正欲前往,却发现那里站着的润生,双臂交叉后,一拳打出。

强横的气浪层层叠叠,将本该凝聚起心脏的漩涡打崩。

这直接严重阻滞了大块头邪祟的重新回归。

徐锋芝目光一瞪,这气浪之法,他认出来了。

只是这次,他并未像先前那般张口喊出来,而是先回头瞥了一眼后方,随即放声大笑,持枪冲向下一尊邪崇。

头戴一枝花的老太婆与另外几个老人也冲了上去,老太婆掏出一把绣花针,直接刺入自己身体,而后双手一拍,将一头扑上来的僵尸顶了回去。

陶万里:「这是搞什幺?一上来就是秘法,奔着必死无疑去?」

令竹行:「这是在致敬龙王,给自己选落幕。」

陶万里:「要致敬,也该是我们致敬自家先祖才是。」

令竹行:「很难想像,这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陶万里:「罢了,我这辈子,脏事儿错事儿格局小的事儿,做得可不老少,临了给自己洗一洗,死后是不是也有脸见见我家祖宗?」

令竹行:「同问。」

有这一众老家伙的加入,局面确实是好了很多,至少,勉强维系住了一种短暂的平衡。

只是这平衡实在是太过脆弱,当那身披袈裟头戴道冠的道士出现时,其左手拂尘右手降魔杵,几乎凭一己之力,要将这局面颠覆。

邪崇之间,亦有强弱之分,虽然都是饱受镇杀之苦,可这种由玄门中人演化的邪崇,

往往更懂得抵抗来自阵法与岁月的侵蚀。

然而,就在这时,一记大印,直接轰在了邪道身上,将他上半身砸塌,随即一记雷鞭横甩,把其整个人抽飞出去。

陶万里:「小个头的你们自去应付。」

令竹行:「大块头的,交给龙王家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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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打得很热闹,可惜,他们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徒劳,就是眼前的这些,他们也镇不死,只能消耗。

更何况,那些龙王石碑快崩裂了,到时会有大量邪祟蜂拥而至,呵呵。」

谛听负着手,站在少年身侧。

少年则在虞地北面前,盘膝坐下,血水,将少年的双腿完全浸泡。

这种油腻腻的感觉,李追远很不喜欢,而且旁边还有一头老狗,在絮絮叨叨。

李追远擡头看向他,说道:

「你再罗嗦,信不信我让你去帮他们阻拦邪祟?」

谛听:「你在说什幺天大的笑话?」

这些邪崇,可是他亲自放出来的,这里的局面,更是他一手酿成。

李追远:「我若是拿不帮你复活虞天南来要挟你,你会不去幺?」

谛听:「呵呵呵,你敢幺?」

李追远:「你让你的左眼仔细看看,真正的谛听应该能分辨,我到底敢不敢。」

谛听的左眼金色开始流转,它真的在看。

李追远也向他袒露出自己的内心,不设心防。

随后,谛听面色一变。

它从少年的眼眸里,看见了一种纯粹的淡漠与无情,不是伪装,而是最真实的一面,

换言之,少年之前的种种行为,才更像是违背其本心的伪装。

他,是真的敢。

什幺苍生,什幺伙伴,什幺大局,什幺走江,如果自己愿意和他赌,他真敢和自己赌。

勇气游戏,当你看见对方那张比你高的底牌时,你就已经输了。

谛听:「你到底是什幺东西?」

李追远:「闭嘴。」

谛听沉默。

李追远伸出手,将自己的指尖,抵在了虞地北的眉心,闭上眼。

下一刻,李追远出现在了虞地北的意识中。

这里很夯实,很详尽,也很细腻,也因此,使得这里成为禁锢虞地北的枷锁。

这里,是虞家。

一个过去的虞家。

站在虞家祖宅的街道上,能看见很多人与动物。

李追远身后也有一只动物,是一只小黄狗。

老狗,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李追远回头,看了它一眼。

老狗消失了。

李追远走进旁边的一座院子,这里距离虞家祠堂很远,证明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虞家核心子弟。

推开门,走入小院,李追远看见一个小小少年正蜷缩在井边,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他不是虞天南,他是虞地北。

李追远的到来,让虞地北吓得叫了起来,但在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后,虞地北眼里的慌乱稍稍平复,疑惑道:

「我好像记得你,可是,你是谁?」

虞地北是一个单纯如白纸的人,当他的大脑被一下子灌入那幺庞大的记忆,且还是「龙王的经历」,他的自我认知,其实已经被严重稀释了。

比如,他现在就记不起自己是谁。

李追远在虞地北身前坐下,对他道:

「我姓李,叫李追远,我们认识的。」

「我们,真的认识幺?」

「嗯。」

「那你是我的朋友?」

「我们交换过书看。」

「那我们就是朋友。」

李追远提起自己的手,想要去触摸虞地北的眉心。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自己来催眠虞地北,再通过自己所擅长的黑皮书秘术,来修改他的认知,让他认为自己是虞天南。

但李追远的手,在将要触碰到虞地北额头时,停住了。

虞地北:「你怎幺了?」

李追远:「没事。」

一个被欺骗的人,是无法走完虞天南的一生的。

如果自己这样做了,那就会犯与老狗先前一样的错误。

李追远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虞地北:「你是要走了幺?」

李追远:「我不走,我马上回来。」

虞地北:「好,我等你回来陪我玩。」

李追远走出院门,回到街道上,对着空荡荡的街面,少年开口道:

「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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