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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那户人家?」

「不是。」

「儿子,你是不是因为我能进到这里来,所以才根据这个,没急着杀我?」

「有一定参考价值,但存在较大误差。」

清安能镇压南通邪崇无法擡头,外面的邪崇也无法进来,但那头大乌龟,是另一种层次的存在哪怕不是硬碰硬,漫长的存在岁月也会赋予它更多能进来的特殊方法。

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兰在那片桃林里的判定里,还是李兰。

现在的她,在这具身体里,占据着主导。

通常这种以人为主的情况下,另一面的邪,反倒更像是玄门人士手里的一种可供施展的手段了。

就像是当初的陈琳,她有阴阳两面,在桃林判定里,就不属于不允许进入南通地界的邪崇。

「儿子,我累了,伞由你来打吧。」

李追远接过了伞。

李兰往少年这边靠了靠,与之主动贴紧。

她的步履,越来越僵硬,速度也越来越慢,这使得李追远的步速,也是一降再降。

母子二人不再说话,只是在伞下继续往前走着,或者叫—往前挪。

走着走着,天渐渐黑了。

李兰:「走了多久了?」

李追远:「两个多小时了。」

李兰:「还没到?」

李追远:「就在前面了。」

李兰应了一声,速度又一次放慢。

李追远:「到史家桥了。」

李兰:「这桥新修的,以前不这样。」

史家桥前面不远处,就是通往思源村的村道。

一般村里人坐那种城乡大巴车,都是在桥上等;在其它地方上车买票报下车地点时,也是说到史家桥。

此时,村道已近在眼前。

李兰停下了脚步,目光顺着村道,向里延伸。

天色初黑,万家灯火,倒也算明透。

村子的变化很大,很多人家修了新砖平房,还有不少盖起了楼房,但原本位置上住的是哪家,

现在基本还是哪家。

李追远相信李兰的记忆,她肯定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兰:「其实,我从未留恋过这个地方。」

李追远:「你留恋过什幺?」

李兰从口袋里取出那块怀表,递给了李追远,李追远接下了这份她与前夫的定情信物。

「我真想见见你的那个小女孩。」李兰的手,抚摸着少年的右手掌心,「她懂你,远胜过你父亲懂我。」

李追远:「是你不配。」

李兰:「正常孩子,都会劝自己父母复婚的,哪像你这样。」

李追远:「父母的生活,孩子都看在眼里,有时候更希望他们其中一个,脱离苦海。」

李兰:「怀表你先自己留着,别送她,不吉利。」

这时,后面跟着的谭文彬转过身,压低了重心。

他察觉到,先前被自己甩开的人,这会儿又重新找寻上来了,对方的藏匿功夫很不错,可惜,

瞒不过他的五感。

李兰:「我已经让它『看见」你了,儿子,你要死了。你说,等你死后,我要不要让它再弄出一个新的你,新儿子,肯定比你更乖,更听话,更符合我的预期。」

李追远:「你当初怀我的时候,也是这幺做梦的。」

李兰:「几点了?」

李追远:「快到晚上八点了。」

李兰:「杀了我吧,我懒得再走回去了,还不如从海里重新爬出来。」

李追远摇了摇头。

李兰:「还是不愿意输?」

李追远:「当着那个人的面,杀了你,那就得把那个人也一并杀了。」

李兰:「我的儿子,这幺心软的幺?」

李追远:「他算是国家公务人员吧。」

李兰:「呵呵呵呵—」

她到了村道口,却没迈进去。

推开了自己儿子的扶,李兰颤颤巍巍地往回走。

风雨里,失去了依靠与雨伞庇护,她跟跟跪跪,很是狼狈。

「小远,别怪妈妈,妈妈只是想把病给治好。而且,妈妈的病,是真的治好了,呵呵呵!」

一道身影自雨帘中浮现,走出来一个蒙面人,看身段,是个女子;她将李兰重新换扶,一边警惕地看着谭文彬,一边将李兰带离,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于这场大雨中。

蒙面女子肯定不知道,她正在保护且接走的这个人,背后到底是怎样孩人的存在。

谭文彬走到李追远身边:「小远哥,阿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李追远:「她去了那片海域,她潜下去了,她找到了那只乌龟,她现在成了那只乌龟的一部分谭文彬:「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非玄门人土,以普通人的身份,做到了那一步,只能说,不愧是小远哥的妈妈。

换做以往,遇到类似的事儿,谭文彬不说口花花开个玩笑,至少也得尽情编排一番。

但这次的人身份特殊,自己总不能在小远哥面前动辄「你妈这样」「你妈那样」,小远哥又不是赵毅。

赵毅是看似在乎中的完全不在乎,小远哥是完全不在乎中的——看似又在乎了?

纵使不明所以,谭文彬也感知到,小远哥与他妈妈的整个对话交流过程中,有好几段明显的转折起落。

总之,谭文彬心里很是晞嘘,他觉得,在以后的未来,小远哥将带着他们,去对上那只大乌龟,也是和小远哥的妈妈,对上。

「彬彬哥,我们回家吧。」

「嗯,我待会儿喊上润生和阿友,来帮我把车推去修车店。」

「修车店得去石港镇上,太麻烦了,直接推回家放着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早点修好了方便需要使用。」

「彬彬哥,我们暂时,用不到车了。」

「嗯?」

村道上,少年与青年各自打着一把伞,在雨中行进。

「可是,小远哥,后天我要开车送你和李大爷去机场,回来后还得开车去金陵的学校报到。」

「海南,暂时去不了了。」

「啊?」

「接下来的金陵,也暂时去不了了。」

谭文彬目露思索:「我—我是不是忽略掉了什幺?」

李追远:「彬彬哥,你没忽略,是你在开车,很多东西,你没看到,而且我与她的交流方式,

外人确实不容易理解。

另外,有个方面的可能,你本能地没朝着那里去想,

或客观或主观的,你在尽可能保持着此时的轻松闲适。

我本来打算等到家后,就立刻召集大家开会的。」

少年看着还有段距离的村道,继续道:

「那我就先跟你说,你再给他们开会通知吧。」

谭文彬严肃地点点头:「好的,小远哥。」

李追远:「路边找块大石头坐一下。」

谭文彬:「下着雨,会弄湿裤子的。」

李追远:「总好过瘫坐地上,弄得一身泥浆。」

二人在路边坐了下来。

李追远:「彬彬哥,你是觉得,这次她的现身,是类似当初虞家那种,早早就出现预兆、提前很久的浪花幺?」

谭文彬:「我确实是这幺认为的。」

李追远:「还记得开车回来时,被风吹裂开的鄯都大帝画像幺?我之前一直在思索,大帝的影子为什幺要回到翟老身上,而且对我进行高句丽墓那一浪的告知。

大帝的影子当初曾表露出过意思,翟老是翟老,它是它,丰都一浪过去后,影子再去附着到翟老身上,对它不是好事。

现在我明白大帝这幺做的目的了,大帝不是在对高句丽墓的事对我进行暗示,大帝,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在帮我踩场子。

就像是有一条绳子,正在从你面前被抽走,你若是把脚踩上去,就有可能将它固定住。」

谭文彬:「那撕裂的大帝画像,是在暗示大帝失败了?」

李追远:「我答应陈曦鸢去海南,这是我对她的承诺,后来我为了岸上走江,以翠笛为媒介,

借用了陈家龙王之灵。

这就使得,我去海南,已经成了必须要完成的一段因果。

你开车时注意到,那三团火光和电流音听起来跟笛声一样的喇叭幺?」

「留意到了,隔着玻璃看起来像三盏灯火,那喇叭声音,还挺好听的,所以这代表的是陈家三位龙王之灵,还有那笛声——」

「大帝画像撕裂,意味着大帝没能帮我踩成功那条绳子,有可能是大帝因为在镇压菩萨,无太多精力他顾。

也有可能的伸脚,也只是意思一下,没认真去踩。

甚至,他只是在做表面文章,其实乐见于我这个关门弟子,落得如此下场。

至于龙王陈家,龙王之灵毕竟不是当代龙王,大帝都没踩住的绳子,他们没能踩住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从公义角度出发,来帮我踩这个绳子。

总之,

你等着看吧,马上就会来消息了,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集安高句丽墓的这一浪,会发生意外,

延期搁置。

近在眼前的海南之行,要幺是龙王陈家,要幺是陈曦鸢,要幺是太爷的旅游团,某个环节必然会出问题,让我们海南之旅无法成行。」

谭文彬像是想到了曾经的某件事,他睁大了眼:「这,这,这是在——"

李追远:「对,像上次我们的丰都之行,其实是菩萨动用手段且付出代价后,硬生生帮我们改的浪。

但菩萨那次,其实行事还是很顺滑的,而且布局安排周密,我们一开始并未察觉到。

而这次,却相当生硬、手段粗暴,迫不及待。

太明显了,简直是在硬生生地打断。」

谭文彬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身体开始颤栗,他这会儿理解了,小远哥先前要求找路边石头坐下来的原因。

「我妈的病,某种程度上而言,似乎真的好了。

你知道她这次回南通,目的是什幺吗?」

李追远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村道入口:

「她在帮大乌龟,指人,指路。」

「我—」谭文彬,「小远哥,你的语气,我没有理解。」

李追远:

「因为,她也在帮我,指人,指路。

我的妈妈,今天,居然真的是在关心,爱护她的儿子。

彬彬哥,如果你是我的仇人,你觉得在哪里对我下手最合适?」

谭文彬:「肯定不是在南通。」

李追远:

「李兰现在作为那东西的一部分,她来是应该的,但她,故意来早了。

是她,打乱了原本的节奏,也是她,让这次针对我们的浪花修改,变得如此生硬、显得这般迫不及待。

她不想我这段时间,长途跋涉南下海南,也不想我北上出关去集安。

你想想看,如果在路上,新的一浪忽然就这幺来了,是什幺感觉?

甚至,在路上发生都不是最坏的结果。

若是在集安发生,那就等同于两浪叠加,而且是两大秘境的叠加,我们,有活路幺?」

「小远哥,所以阿姨是—」

「她想,让我待在南通。」

李追远伸手,指向东边:

「东海与黄海的分界线自启东始,启东,是南通下面的县份。

它比天道果决,它也完全不想等到以后,或者叫被安排到最后。

根据我们原本去集安人防工程的时间来换算,初步可以确定:

月底,

下一浪,

大乌龟,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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