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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站在北方,看你这江南也是一个模样。」

「你觉得阴司一定要杨浞求真,求着他登位?你觉得阴司没有他杨浞就什幺也干不成?这想法…是同北方那些觉得落霞真的不管魏王的和尚是一个模样!」

「李遂宁,你错了!」

明亮的雷霆再次照亮了夜空,姚贯夷的眉宇间尽是自嘲,那把枪已经掉转方向,顺着他的手臂指向地上的少年:

「大人物的谋划,怎幺能把关键交在下修手里!」

他淡淡地开口,口中的话语却如同一缕阴风,恐怖且幽深:

「杨浞就是魏王,阴司手底下的魏王。」

「祂们要他求,却不一定要他成,落霞把魏王看作手段,阴司又高看杨浞多少!只要他求了金,这事情就妥了。」

李遂宁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望着道士,缓缓低下头来,那一柄长枪正从他的胸膛穿过,钉在身后的血水之中,一股强烈的空虚感随之传来。

「噗。」

他性命寄于洞天,本有无数本事可以逃生,可在这位神通圆满的大真人面前皆是空谈,『司天』的神通法力一点一点随着灵宝的抽出而消逝,银袍男子大口大口吐出幻彩。

这些色彩化作颠乱一团的星光,斗转星移,穿梭太虚,跳动漂浮,升降不止,参次在血水暴雨之间,很快消散如烟,他的身形如风一般飘飞了,姚贯夷则静静地立在暴雨里,出神地盯着地面。

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李遂宁的头慢慢垂下,暴雨越来越恐怖,夹杂着雪与冰,膝下的骨与血渐渐淹没在奔走的洪流中。

一时间太虚震动,有亮盈盈的东西闪烁,巨大如蛋壳般的光幕浮现在这残破的洲岛上,仿佛有一道世外桃源正在坠落。

「轰隆!」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忽冷忽热,滚滚的气浪之中方有一点点彩光流淌而出,中年人站在滚滚流淌的血水之中,一言不发,腰间的六把小短剑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那双凤眼柔和地盯着脚底的血水,眼看着奔流之水席卷着细碎的冰一直蜿蜒到黑暗深处,靠近岸边的水波暗红,晶莹碰撞,远处的却仍有青色,一如沉在夕阳之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这位落霞的大真人低了低眉,低落地道:

「今日正是立春,你啊你…倒是会挑日子。」

姚贯夷似乎明白他在说什幺,笑起来,道:

「既然是师兄开的玉口,贯夷岂能辜负?」

薛殃却没有笑容,静静站在此处,背对着姚贯夷,他没有半点喜悦,而是怀揣着更大的悲哀和不解,这不解让他长久地沉默下去,难以张口。

姚贯夷则丢了手中玄枪,解下身上衣袍,将自己仙冠摘下来,披头散发,面上露出几分洒脱之色。

他笑道:

「师兄这是…清理门户来了!」

……

洞府之中极为幽静,白玉般的案台上光彩依稀,厚厚的羊皮地图上落了一层灰,那条大江的笔墨浓重,蜿蜒腾飞,色彩明媚。

依靠着主位而眠的少年如陷梦魇,微微颤动着,眉心处的银色光彩交迭闪烁,如同呼吸般急速颤动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他霎时睁开双眼。

「噗!」

李遂宁吐出一口鲜血来,喷在侧旁的地面上,这血液却没有半点腥红,如同固体般弹射着,闪出一片亮盈盈的细弱银花,他目光冰冷,直勾勾盯着地面,面色迅速变得青白。

「咳咳咳…」

胸口那股贯穿的、死亡般的窒息感仍然萦绕不去,李遂宁瞳孔之中迅速充血,单手支在地面上,另一只手捂住额头,眼前天旋地转,一片迷彩。

不知过了多久,这少年才长长吐出口气来,神色迷茫地环视一圈,那股剧烈的疼痛感仍然徘徊在脑海,却不能阻止他眼眸中升起的骇意。

他呆呆坐了一阵,难以置信地迅速翻过身来,看向背后的主位。

这一眼看完,少年开始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起初细如蚊蝇,很快一点点大起来,他笑得前仰后俯,笑得双眼通红,笑得泪流满面,他毫不顾形象地倒在地上,面色青白,却仍止不住笑。

『姚贯夷…原来如此…姚贯夷…原来是这个缘故!』

『原来——你们一直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遂宁恍若隔世地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地环视了一圈,确信自己的性命仍然寄托在身上,那一道【天司雷邸】仍停留在他气海之中。

一股又一股的眩晕感不断袭上升阳,他久久不能言语,很快重新跪坐在地,闭起双目。

良久,李遂宁抹去眼角的两行泪,神色再次果断起来,伸出两指,捻起地面上血液所化的一抹银粉。

『这是『司天』神妙所化。』

李遂宁上一世已经超越筑基,有了截然不同的道行和体验,结合脑海处钻心的疼和升阳强烈的眩晕感,只看了一眼,升起一丝明悟。

『这是【天素】的代价…我性命多半——已有折损。』

可他毫不在意,仿佛掸去一点香灰般将指尖的银辉散去了,李遂宁重新站起身来,推开洞府,月色正皎洁,一片清辉,一股寒意扑面来。

他急匆匆跨过台阶,将靠着台阶的老人拉起来,低声道:

「过去多久了?」

老人『哎呀』一声,道:

「宁哥儿总算出关了,好些人来问过…都说…都…」

李遂宁骤然对上他的面孔,眼中却浮现出那血淋淋的画面,如同饿狼一般扑过来,让他狼狈地转过头去,面色一阵青白。

杜老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口中的话还没说完,注意到他异样的目光,连忙改了口,道:

「宁哥儿…今个——是修武十一年,元月才过三日……你…已经闭关了一年了!」

李遂宁闭起双眼,把眼眶里的泪逼回去,沙哑地道:

「立春?」

「是立春。」

他压住心底的恨惧,梦魇似地喃喃道:

「湖里冻上了?」

「回哥儿…这两年寒气走得晚,都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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