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正要说话,他已竖起手掌:「姜真人的来意我已尽知,论道就不必了。白家这件事情,他们做的确实不对。当初白平甫身死,无人缅怀,白玉瑕远走,无人挽留。哪有离枝鸟儿羽翼遮天,再强求回来筑巢的道理?我会处理。」
「那就多谢前辈。」姜望礼道。
「我处理越国之事,纠正越国人的错误,倒也不必姜真人来谢。」高政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还有事吗?」
姜望想了想,又道:「那革蜚……竟是怎样一回事?救不回来了幺?」
「彻底疯了。他的意识已被撕裂,连婴儿都不如。除非这等孱弱的破碎意识,还能够从五府海底浮起,能够从蒙昧之雾中寻回……外力于他是无用的。」高政平静地道:「毕竟是我的弟子,跟我学了很多年,也不舍得直接杀掉。只好放在身边,这样看着他,免他伤人。」
姜望问道:「竟是什幺样的东西,能把革蜚祸害成这样?」
革蜚早已神而明之,且在神临境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实力。蒙昧之雾于他只是尘埃,五府海也早不以神魂停驻。如今却成这般模样,简直是被打回了婴童时期。
这等手段,可比杀了他更让人惊惧。
高政淡声道:「陨仙林是圣者命化之地、仙宫破灭之所、鬼物横行之处,出现什幺东西都不奇怪。他们这次探索,具体的情况,我也是不知。革蜚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子。楚国的安国公亲自去调查了,想必很快会有一个结果吧。」
姜望心想,安国公伍照昌,肯定是来过隐相峰的。
他拱了拱手:「吉人自有天相,革蜚既然活着出来了,肯定有恢复的一天。」
高政又看回他的棋局,随口道:「但愿如此。」
「那晚辈就不打扰了。」
姜望行了道礼,正要离开。
但高政忽道:「你观察这局棋观察了很久,可有什幺指教?」
姜望以见闻称名,而他的余光,竟也被高政察觉。
不由得心中暗凛。
嘴上只道了声:「看不懂。」
高政似有意似无意地道:「看不懂,然后呢?」
「看不懂我就不看了。」姜望道:「人各有志,人各有事。」
他就这样这样走过白石棋枰,也走过高政身前,踏着虚空,走下了悬崖。
天下一盘棋,各人有各人的下法。
……
……
山风鼓荡崖间,吹过棋枰。姜望走后没多久,他的痕迹就散了干净。
这隐相峰上,好像本来就是什幺都不留存。
唯有那白石棋枰如故,唯有那独坐观棋的人。
已经太多年了。
院中的抱节树下,那低头瞌睡的革蜚,有一下没一下地呼吸着。一片叶子飘落下来,落在他的脑门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