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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钟乳丰足,幽苔成亩,养活孩儿,不成问题。

虽是暗无天日的地窟世界,仍有充满希望的秋。

鼠独秋的身形迅速干瘪!

从一尊位在绝巅的天妖,干瘪成一张只有恐怖黯纹的皮子。血气鼓胀在其间,勉强撑住一个妖形。

像他还勉强宣示自己的尊严。

吕延度那具已经剥皮的道身,却重新爬满了诡异纹路,并不可阻挡地突破脖颈,爬上了脸部!

他身上的黯灭妖纹已经被黄弗随手连皮一起撕掉了,但那只是战场上临机的治标之法,要想根治,只能等到战后专门就医,或者彻底杀死鼠独秋,斩断黯灭妖纹的力量源头……

此刻鼠独秋化躯相召,焚命促杀,使余毒再起。黯灭妖纹死灰复燃,声势更炽。

吕延度才看到鼠独秋,最后的攻势就已经发生。

诡异妖纹已经蔓延到他的眼睛下方,扭曲怪诞,愈发衬显这双丹凤眼的漂亮。

他有千般手段,万种筹谋,这一刻想到了太多法子,但明白都来不及……最后只是垂下眸光。

世事如棋,万界争锋,何等的大世啊!

他吕延度,竟然这幺仓促地退场了。再无落子机会。

鼠独秋来得太快,时机太精准,动作又太坚决。

这翻不出手掌心的臭老鼠,给了他致命的一口。过河的小卒子,逼进了中宫!

荆国的神骄大都督叹了口气:「说着什幺故事啊谢幕的就来了……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他垂眸看着自己牵着大阵和星光的一双手:「真冒昧……我以为故事还有很长呢。」

「我这样的人,都没有更多戏份吗?」

鼠独秋舍命换星占。

妖族赚得并不多,甚至根本不能算赚了。

他只是不想今天输得太彻底。

更不想让今日的局势再重演。

不打算再给吕延度布局的机会。

那张布满诡纹的鼓胀的皮囊,在夜风中轻轻地飘起。永瞑地窟的主宰,最后像只断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往更远处飘去。

生命的最后他没有对吕延度说些什幺。

只言于这茫茫神霄,言于这永瞑地窟不得见的希望沃土——

「春耕、夏耘、冬藏在我。」

「故四时不失,五谷不绝,而妖有余食也!」

……

有人在看断线风筝,有人在看月色,还有人……在彩色的河流里泅渡。

就在吕延度已经接受最后结果的时候,一身灰白长袍、全身裹在雾气中的罗睺,从那尸皇手指所列的大阵中显现。

手指触着手指,身形擡出水面。

像是一个孤独的幽魂水鬼,爬出了黑洞洞的井口。

他并没有突破俟良尸指阵,因为在这个瞬间根本来不及。

罩袍半掀头,露出半张竟然很有少年气,只是过于苍白的脸……眉眼都清秀。

现世凶名最昭的暗杀大师,看起来只像个邻家少年。

他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在彩色的河流里,黑幽的暗星中,平静地擡起头来,仰见高穹……此后有星光升聚。

那横列高穹的十三凶星,其中有名「罗睺」者,一时光耀星穹,压下群星!

星光落在吕延度身上,仿佛洗去他一身尘气,叫他暂且舒缓了眉头。虽未能叫那黯灭妖纹退去,但妖纹后续的蔓延,却转而在罗睺的脸上发生。

「鼠天尊欲独秋乎?然则丰时非妖土独有。」

荆国暗星的首领,这时候也敬一声『天尊』,但并不影响他的动作。又是流星袭月的一刺,逆转战局。在这关键的时刻,平静宣声:「罗睺将隐,杀星替命。」

鼠独秋一命换一命,他也一命换一命!

只是鼠独秋要换吕延度走,而他要换吕延度回来。

鼠独秋已经死了,不然他肯定想不通。

吕延度于此看向罗睺,眼神也是在问为什幺。

袍泽之间,自然应该尽力援救彼此,冒些危险都是应当。但要明确到以命换命的程度……他自问同罗睺并没有这幺深的交情。

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交情。

暗星是独掌于荆天子手心的组织,罗睺是代代相传的杀星凶神。

军府勾连暗星,可是犯大忌讳的事情,吕延度这样的聪明人,从不会越雷池一步。

越过千山万山到绝巅,难道只是为了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罗睺的脸上已经爬满了黯灭妖纹,而他只是淡声:「临行前陛下给我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几位府主的性命。」

「昔合六军灭贺氏,十三星辰有大荆。」

身如冰雪而渐融,灰白长袍下的道躯,慢慢融进脚下的暗星里。而世上至恶的星光,是他最后的问候:「隐星可湮,明星不灭。故能旗扬寰宇,耀我荆土。」

在这样的时刻吕延度没有言语,他还能怎幺言语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非死报。

他忍受着黯灭妖纹带来的湮灭灵魂的痛楚,慢慢地、慢慢梳理他的星光。

什幺时候才是最绝望的时候?

俟良起先觉得是皋皆跃升失败的那一天,后来觉得是中古天路横空、骤临沧海绝境的那一刻,再后来是黄舍利推月……直至此时。

他看到罗睺为吕延度而死!

一尊寿享万载的真君,为另一尊履足世极的真君去死。他们并没有面对国破家亡的危机,他们在神霄战场的第一轮交锋里占尽上风。

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很深厚的感情。

只是因为大荆皇帝的一个命令。便这样前赴后继,星光不绝。

名为「国家」的那种体制,就是这样推涌的洪流吗?人道汹汹,诸流改道。人势煌煌,诸天黯淡。

对手比你强大,比你有潜力,比你富裕,比你成长速度快,还比你更拼命!

胜利的希望在哪里呢?

俟良不想说自己看不到。

他宁愿说,是他缺乏看到的智慧,没有看到的眼界。

「就止于此吧!」

孽仙皇主在【天煞兵督阵】里摇身而动,任血色铡刀深深铡进他的躯体。

「海族于我有奉养之德。」

「龙佛于我有超脱之盼。」

「我于沧海……实无救世之才。」

认识到自己的无能无力,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的身形猛然一贯,拽着大阵冲上高天。

牵动着吕延度控阵的手都高举。

直面那凶光耀炽的星辰,擡起湿漉漉的冰冷的拳头,一拳轰进了星辰中!这一刻强大的尸气爆发潮涌,像一朵海蓝色的掩星的云!

他以稠密的海蓝色的尸气污染星空,强行中止了罗睺杀星替命的进程。

任由【天煞兵督阵】肆虐他的身躯,任由十三凶星尤其是罗睺星予他以毁灭性的杀伤。

尸气浓云不断地被消解,他又不断地补充。

这具诸天罕有的尸皇之躯,其上点燃了炽白色的尸火。

在肆意奔涌的星光狂流中,急剧缩小着。

千丈、百丈……直至只有四寸高。

从立地撑天的巨人,变成一朵浪花就淹没的侏儒。

原来皇主可以变得如此矮小,原来尸陀山上摇摇晃晃爬起来的腐尸,有一天可以如此伟岸。

他更强大了。

虽然他的力量不断消解,可是他的意志愈发坚强。

在这个时候他没有绝望,没有再去想海族的未来……因为无论是哪一种未来,都需要他此刻的战斗。

他的死亡一分为二,一半是斩断杀星替命的刀,一半是赠向遥远星穹的祭献。

当初道门佛宗联手,扫尽世间尸修。

尸修有名「青厌」者,号称「祖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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