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能理解那就怪了。」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能理解。」
说完,阎魔凛忽然伸出右臂,挑起修长的刀鞘,把末端抵在夏平昼的下巴上。
旋即沿着倾斜的刀鞘,那一瓶透着凉气的啤酒罐往夏平昼那边滑去。
「陪我喝酒,不是橙汁。」她说。
「我不喝酒。」
「你确定?」
夏平昼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从暗红色的刀鞘上接过了啤酒罐,凑近瓶口,把里面剩下的冰啤酒一饮而尽。
「那如果最后……」他顿了顿。
「你想说什幺?」阎魔凛问。
「那如果最后,反倒是我把你宰了呢?」他用手背抹了抹嘴,把啤酒罐放回了吧台上。
「听起来,倒也挺有趣的……」
阎魔凛漫不经心说着,旋即收回抵在他脖子上的刀鞘。
「我其实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不怕死。」夏平昼面无表情,「比起被你的天驱折磨死,不如我给你一个痛快,顺便让我看看你跪地求饶的表情。」
「那我们以后可以试试……」阎魔凛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不愧是叛徒,就是语出惊人。」
「第一个语出惊人的不是你幺?可别把你的双重标准套我头上。」
「话归原题,你到底怎幺看待我们的绫濑大小姐。」
「一个很好的朋友。」夏平昼面无表情,「这幺说好了,如果回到拍卖行那时,周九鸦说我们里面有十一个人得死,那我会把活下去的那个名额让给她。」
「看到你还是那幺虚伪,我就放心了。」
「你总说我虚伪,绫濑折纸难道不更像一个假人幺?」
「大小姐只是不会表达自己而已,所以把自己藏了起来。」阎魔凛说,「她和我们不一样,既没你那幺虚伪,也不如我那幺麻木。」
她顿了顿:「所以……不管你出于什幺目的,我但愿你不会伤害到她。」
「这是你出于什幺角度说的话?」夏平昼问。
「朋友。」
说完,阎魔凛脸上没什幺表情地从吧台上落了下来,提着暗红色的刀鞘,往包厢的方向走去,裙裾生风。
这时候,夏平昼的耳侧忽然传来一阵微妙的痛感。
他挑了挑眉毛,看向玻璃杯中映出的自己,看见自己的右耳忽然多了一条红色的血线,鲜血从中流出,染红了他的耳根。
夏平昼摸了摸耳朵,指尖也染上了微微的血色。
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用眼角余光看向了侧后方,阎魔凛的背影已经消逝在黑暗里,挂在天花板上的霓虹灯牌彻底暗了下来。
这一天晚上,夏平昼并未回包厢入睡,而是形单影只地出了门。
他出了老乌古玩店,随即沿着海岸公路向上直行,上了海帆山,找到了背对着山崖的一片小沙滩,这是姬明欢用四号机体「小年兽」在山上乱晃的时候,找到的一块清净地儿。
这里说得上与世隔绝——如果从海帆城望过来,因为隔着一座大山,所以没人可以看见这片坐落偏僻的沙滩;而这里离年兽大君的领土也很远,正常来说,没有任何恶魔会经过这里。
此时此刻,夏平昼独自一人矗立在沙滩上,直面夜间汹涌的海面,夜晚的大海就好像一头咆哮的野兽,潮浪是它从黑暗里探出的爪牙。好在月亮往海面洒下了清辉,一切看起来都还过得去。
海潮声哗哗作响,一刻不停地笼罩了偌大的世界。
这时候夜晚的海风吹了过来,拂过他还在微微作痛的耳根。
夏平昼擡手挠了挠耳朵,阎魔凛的妖刀之上附着极其深邃的怨力,因此由这把太刀留下的伤口会被诅咒,难以愈合。
差不多就和亚古巴鲁的「黑暗之牙」一个性质,只不过没有黑暗之牙来得那幺彻底——它可以让造成的伤势永不恢复,就算是宙斯来了被啃上这幺一口,也得抱着腰子回去。
总之至少短时间内,夏平昼得带着耳朵上的这条疤痕入睡了。
不过好在姬明欢能调整机体的痛觉敏感度,所以其实也没什幺所谓。
此刻夜已经深了,潮水往复不断地席卷而来,漫过湿润的沙滩,拍打着他的球鞋。
忽然间,夏平昼释放出了天驱,黑白二色的流光围绕着他的躯体流转。他擡手,从黑白二色的环道之上拈住了一枚十字架状的棋影,捏碎。
下一瞬间,棋手的三号契约恶魔——「暴怒恶魔」便出现在了夏平昼的面前。
那是一只被铐在银色十字架上边的骷髅人形,他缓缓地擡起头来,空荡荡的眼眶和夏平昼一同凝视着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