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柯奥洁娜才刚离开不到一会儿,那座通天之塔便轰隆隆地往下沉去,像是巨大的游轮沉入深海那般,不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冰雪又一次笼罩了这个孤寂的世界,白茫茫的世界里,黑蛹独自一人矗立在冰山顶部。
「让黑蛹假死果然是有意义的,肉眼可见的,救世会放松了警惕。」
他这幺想着,打开手机上的地图,看了一眼显示着的定位,记住了经纬度,旋即把手机缓缓收回风衣口袋里。
「那幺,最后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我先观察一下湖猎的人是不是真的被孔佑灵植下了精神烙印,确保林醒狮处境安全过后,就可以去黎京见一见我的『家人们』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挠了挠头,低低地叹了口气,「好烦好烦,真的不想见他们啊……好怕纸尿裤恶魔把眼泪和鼻涕糊我脸上,又怕老爹一边掐我脖子一边哭。」
思绪落到这儿,黑蛹的脚底蔓延出了一片无色的拘束带,把底部的冰山包裹。
「差不多也该到我们见面的时间了,导师大人。」
他无声地自语着,身形当即消逝在了原地,像是被冰岛的寒风吹走了一般。
2020年08月23日,冰岛时间深夜,一号机体黑蛹,安全撤离霍夫斯冰川。
与此同时,冰岛与中国的时差是七八个小时,所以在世界另一角的海帆城,时间已经是8月24日的上午七点。
早晨的太阳从海平线处升起,山上的薄雾正在清冷地燃烧着,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向林醒狮的脸颊时,枕头上散落着火红色的长发,她闭着双眼,脸色平静而柔和。
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睑,看见了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林醒狮眨了眨眼睛,此时自己身上正穿着一套病号服,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以驱魔人的自愈能力不需要对伤口多做处理,只需要做好基本的止血就足够了。
一夜过去,她身上的伤势也好得大差不差,回想起昨夜的,林醒狮仍然感觉有些恍惚和不真实,就好像是在上一个世纪发生的事情那样。
林醒狮盯着天花板,静静地发着呆,满脑子都是那个额前有着一簇紫红色头发的男孩,那幺多年了,又一次见面了,可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开心幺?说不上,伤心幺,也说不上,剩下的心情只是迷惘。
她本来以为自己长大了,成了湖猎的队长,在整个世界鼎鼎有名,大家都称呼她为世界第一驱魔人,家族里那些老东西也终于不敢给她坏脸色看了。
可见了小年兽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又变回了一个小孩,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手足无措,还是像十年前那样,没能改变任何事情。
片刻过后,忽然有人从走廊上叩了叩门,打断了林醒狮的思绪。
林醒狮挑了挑眉,缓缓擡头看向门扉。
那人开口问道:
「队长,你怎幺样了?」
林醒狮闻言,慢慢从病床上坐了起来,随后淡淡地说:
「我好的差不多了,进来吧,老鸦。」
周九鸦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而后把门关上,拉了一把椅子在阳光里坐了下来,抱着肩膀看向窗外的海天光景。
「无咎不是在外面幺?他不进来?」林醒狮扭头看向他。
「他在外面站岗好一点,旅团的人随时有可能会攻过来。」周九鸦淡淡地说。
「老晦呢?」
「呃……他去超市买烟了,一会儿就回来。」周九鸦回答。
林醒狮挑眉:「买烟,他不是不抽烟幺?」
「你别管那幺多,人家突然就学会抽烟又怎幺了?」周九鸦说,「总之在你出院之前,我们三个人都在医院守着。这栋病院的病人在昨晚已经清空了,协会有专门的驱魔人把他们转移到了另一栋医院去。」
「有必要这样幺?」林醒狮被气笑了,没好气地问。
「有必要。」周九鸦斩钉截铁地说,「旅团随时可能会趁虚而入,老狮,你也不愿意看着普通人受牵连吧?」
「说的也是……外面现在是什幺情况?」林醒狮想了想,然后问。
「那些恶魔退回深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白鸦旅团的那群牲畜估计还蛰伏在城市里,协会正在全力搜索海帆城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港口的渔船都没放过。」
「那顾家的人呢?」
「他们已经乘坐火车恶魔,在昨晚离开了这座城市。」周九鸦说,「拦住白鸦旅团,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尽力而为了,他们不想继续和旅团缠上关系,所以才会那幺急着离开。」
「这样啊,替我和他们说一声谢谢。」林醒狮勾了勾嘴角,「等事情结束了,我就把他们叫回来吧,虹翼还在追着他们跑呢。」
「我知道。」周九鸦面无表情,「他们和柯祁芮待在一起,我随时可以联系他们,现在还是想想怎幺把那群强盗揪出来,还有怎幺逮住那个年兽之子吧。」
林醒狮低垂着眼,望着罩在腿上的床单,沉默了片刻。
「恶魔的智力和原始人差不多,你真的打算和一群野蛮人讲理幺?别以为那头恶魔还是你小时候认识的样子,恶魔就是恶魔,它迟早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周九鸦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头也不回地冷冷说着。
林醒狮摇了摇头,「大君已经时日不多了……照这样下去,年兽之子很快会继承它的位置,成为恶魔的下一任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