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鬼钟先生,你又原谅你自己了幺?
「我原谅不了……可能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了。」顾卓案说,「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选一条不同的路,趁现在……还有回头路:换个身份重新开始,不管去哪里都好,放下过去,然后好好生活。」
话音落下,他拧动门把手推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一泷慢慢地看着门缝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绷带之下的伤痕似乎在隐隐作痛。
「去和你自己的孩子说这句话吧……」
他嘶哑地自语着,忽然回想起蓝弧跪倒在自己面前,垂着头一蹶不振的求死姿态。
「他才需要这句话。」
古奕麦街区。
时间已是黄昏,天边挂着一抹酒水般的酡红色,太阳正缓缓地朝着地平线的底端坠去,树上的蝉鸣弱了些许。
顾绮野从异行者协会离开时,换上了一套休闲服。
他垂着头,默默地站在家门前,就好像一个迟到了十多分钟的学生站在班级门口,迟迟不敢踏入其中,害怕被班主任拿着教尺怒斥一顿。
片刻过后,顾绮野忽然擡起头来,看向飞过电网和铁索的鸟儿。高铁在血红余晖下轰隆隆地穿过高架桥,掀起了一阵裹挟着黄昏气息的微风。
他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也许到此为止就够了,等过几天就去和虹翼的人说清楚。
他放弃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即使追求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真相又能怎幺样呢?
妈妈能回来吗?
不,眼前的家人才是真的。
如果再不回头,可能就连身边的人都要失去了……
顾绮野低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勾了勾嘴角,伸手拧动门把手。
往孔洞中插入钥匙。还没开锁呢,就听见「咔」的一声,有人从里边为他开了门。
他挑了挑眉毛,好奇地擡眼望去。
只见苏子麦换上了雪白的睡裙,背着双手,擡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都在客厅看了你好一会了,就想看你什幺时候开门。」她咄咄逼人。
「我这不是感慨一下,本来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还不感谢一下你的好妹妹!没有我你早就挂掉了,今晚做顿好吃的犒劳我一下,听到了幺听到了幺?」
「那当然了。」
顾绮野笑了笑,抱着肩膀倚在门框上,一边想一边说:「让我想想今天做什幺好呢?」
苏子麦沉默一会:「我真的担心死了……这两天眼睛都没合一次,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结果你回来之后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出去旅行了呢?」
「习惯了。」
「习惯了?」
「毕竟以前都很多次了。被人打得半死,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回家。」
「你还好意思说?!」苏子麦瞪了他一眼。
「好了,别生气了……还有,记得替我跟柯祁芮说一声谢谢。」顾绮野耸耸肩笑道。
说着他先一步向家中走去,松开鞋带,脱下球鞋,「对了,你前两天不是说要走了幺?跟着你的团长到外地工作?」
「我跟团长说,想在黎京多待几天。」苏子麦说,「团长同意了。」
「原来是这样啊。」
「你呢?协会的人有没有对你说什幺?比如让你在家养几天伤。」
顾绮野沉默一会,忽然说:
「小麦,虹翼的人对我发出了邀请。」
苏子麦闻言一愣,停下脚步,慢慢擡起头来,看向顾绮野的背影。
「什幺时候?」
「就在今天中午,我从协会大楼的床上醒来时,虹翼的『帆冬青』和另一个成员坐在床边,他们给了我一份协议,让我加入虹翼,填充最后一个空位。」
顾绮野说到这儿,把球鞋放到了鞋柜上,侧头对上苏子麦的目光。
苏子麦一脸不敢置信,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