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昼嘴上对工作人员说，这样比较能专心观光，但实际上只是不想让黑客那小子偷听他们的对话而已。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过了一会儿，夏平昼忽然说。
和服少女微微放慢了脚步，从水槽里的白鲸上移目，扭头看他。
「什幺？」她问。
「你一直都被别人牵着走，没自己的想法。」夏平昼面无表情地说，「父亲要你别在他面前笑，你就不笑了；管家大叔要你和他一起离开黑道家族，你就离开了……所以，我要你和我走，你也会走，就像一具任人摆布的人偶那样，对幺？」
绫濑折纸怔了一下。
夏平昼沉默了一会儿，「你自己是怎幺想的，不是『你去哪，我就去哪』，而是你想去哪，你愿意待在哪里。」
和服少女垂着头。
她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旋即缓缓地擡起眼，清冽的眼睛看向了夏平昼的侧脸。
「我说了。」
「说什幺？」
「已经说过了。」
「什幺时候？」
「很多次，都说过了。」她嘴唇翕动，几乎一字一顿。
「可我不明白。」
「想待在你身边。」她轻声说，「但我不会离开旅团。」
「为什幺？」
「因为这是泷影带给我的地方。」和服少女说，「他死了，所以我离开了旅团，和把他忘了有什幺区别？」
夏平昼低声说，「管家大叔是一个好人，他的确比你的那个黑道老爹来说，他的确更像一个父亲，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让你加入旅团，也许只是因为……」
「因为什幺？」
「因为那时只有白鸦旅团能带你离开你的家族，其他人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他别无他法，只能依附于白鸦旅团。」
夏平昼顿了顿：「可待在旅团，对你来说未必就是正确的，也许管家大叔在死之前更希望你能够找到机会离开旅团，不再过着这样烧杀劫掠的生活，只是他开不了口。」
「你说了，我们是恶人，从一开始就是。」和服少女轻声说，「这样的生活……有什幺不好？」
「对，我们的确杀了很多人，无辜的人。无药可救。但未必以后也得这样。」夏平昼问，「你真的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幺？我们随时可能会死，就像蓝多多和管家大叔那样。我们还活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运气够好，但这世界上哪有那幺多运气，更别说和湖猎开战了。」
「我不想你死，失去你我就什幺都没有了。」
「那为什幺不走？」
「我不明白，我该过什幺样的生活？」她低声说，「没人告诉过我。」
「也许是在一个偏远的北方城市开一家书店，你喜欢看书，每天可以坐在柜台后边看书。冬天到了可以看雪，北方有极光，那时夜空会很亮，青色的光芒横亘整片天空。」
夏平昼轻声说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用余光看她一眼。
和服少女沉默着，她垂着眼帘，漆黑的眸子映着那一抹照入海底的月光。
「你会和我一起幺？」半晌过后，她擡起头问，「一起看书，看雪，还有很多……」
「嗯。」
「真的？」
「对，是真的。」夏平昼说，「我会和你一起。」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又一次试探着问，「这是最后一次问你，如果我离开了旅团……那你会和我一起走幺？」
他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这很有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否则在叛变的那一刻，他将会和绫濑折纸拔刀相向。
可他的话语却像是被海底隧道里的幽静吞没了那样，良久没有回应。
夏平昼沉默着。
绫濑折纸也沉默着。
这时候，一片散发着萤光的鱼群从他们的头顶游过，像是流动的星空，海底隧道的天窗又一次阖上了，那一抹月光也消失在了两人的眼中，这一刻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和服少女忽然擡起头来，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一纸素白的纸鸢。
夏平昼的脸上没什幺表情，他并没有对上她的目光，而是先一步动了身。
驻足了片刻，绫濑折纸跟着往前走去。
海洋馆内静悄悄的。
夏平昼走在前边，和服少女静默无声地跟在身后，她低头看着凉鞋，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前蹭去，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幽暗的隧道里，这一刻游动的鱼群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