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道:“本打算三、四月间派人回桐城去接的,现在受命出使朝鲜。只有等回来后再说了。”又道:“我们此番出京也清静些,留在京中整日都是谈论京察,搞得人心惶惶,这京察风波没有两、三个月平息不下来。”阮大铖对丁巳京察极为关注,他是东林首领高攀龙的弟子。东林党人在这次京察中已有六人被免职,让阮大铖兔死狐悲、心惊肉跳——
张原问道:“四品以上京官的自陈应该送呈御览了吧?”
阮大铖道:“六日前就已上呈皇帝裁定了,前日六科廊已经把四品以上京官的自陈奏疏抄录传看,现在就等着拾遗了,都察院孙御史、吏部翁侍郎、礼部孙侍郎、国子监朱祭酒、顺天府乔府丞、翰林院王学士这些官员人人自危,我同乡左光斗扼腕不平——”
阮大铖提到的这些官员都是这次丁巳京察中三党必欲除之的东林高官。吏科左给事中徐绍吉、河南道御史韩浚等三党科道官已经搜罗好黑材料准备弹劾,要把朝中东林势力一扫而空。
马蹄“得得”声中阮大铖轻叹道:“待我等从朝鲜归来,只怕这些前辈正人都不在京中了,物是人非啊。”
张原微微摇头,他现在官职低、资历浅,无力扭转东林败局,与其留在京中乌烟瘴气地内斗,还不如借出使的机会考察辽东边备,很多事要亲历亲为才会有更深刻的认识,纸上谈兵是无益的,万历皇帝命不长,三党跋扈专权也不长久了,他现在担心的反而是东林党人重新执政后报复三党,让党争激烈化,他担心自己难以说服那些自以为是的东林大佬,比如**星,但现在想那么多没用,做好眼前事最重要——
当日傍晚,大明册封使团与朝鲜冬至使柳东溟一行百余人在通州潞河驿歇夜,从这日起,张原开始写《丁巳朝鲜纪行》,就是日记,把途中值得记录的事物都笔录下来,此后三日的日记简略如下:
“三月二十三,渡白河,通州干旱,河水清浅,四望旷野贫瘠,沿途山丘皆童童如秃,据云树木皆被砍伐烧炭云云,一路过火烧屯、照里铺、马义坡、柳河屯,至夏店驿用午饭,午后启程,至三河县驿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