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周奕接了他的话:「米仓中的老鼠吃的又大又肥,悠哉悠哉地在谷堆里嬉戏,有时看到人来,也不惊恐。」
中年人叹了一声,「是啊。」
「李斯就深明此理,人无所谓能干不能干,聪明才智本来就差不多,富贵贫贱,全看自己是否能抓住机会。」
「当年,我也是这般想的。」
「但还是成了一场空...」
周奕不由多看了这落魄书生一眼,本以为他是那种无病呻吟之人,没想到,竟真的是胸有山岳。
若真有大才,却隐没市井,那赚到道场,也是不错的。
「刘先生当下在做什幺营生?」
他不由打听起来。
中年人道:「教几个孩童读书识字,不值一提。」
隔着越来越沉的夜色,周奕看向中年人与中年人偶尔看向周奕的眼神,竟颇为神似。
各藏有一个「赚」字。
两人就着上蔡李斯的话题,聊得更多了。
不过,终于是有了分歧的地方。
那便是李斯临刑前对一道受刑的儿子所说的话:「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意思是『儿啊,我想和你带上大黄,一起回老家打野兔,可惜没机会了!』
中年人道,「李斯心中充满悲戚,他位极人臣,最终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因为自己的命运还是把握在别人手中,生死只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之间。」
「这是一种伤感,直到死前才明白的伤感。」
周奕却摇头:「他追逐权势,到后来被权势吞没,一切都成泡影。这一刻,他应该是累了。」
「如果再来一次,也许他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两人解读到两个极端。
中年人却一点也不反驳,反而顺着周奕的意思笑道:「周少侠是对的。」
他自嘲起来:
「我就是你口中那破碎的泡影,现在是个教书匠。」
这时驾着牛车一拐,到了他所说的慈谿涧茶棚。
暮色四合,茶棚里边的火光非常耀目。
里面又传来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周奕很谨慎,没到茶棚处便静心细听。
都是一些江湖人在扯东扯西,还有碰杯喝酒的声音。
这乱糟糟的样子,反倒叫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