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卢文瑞一家四口连连感谢,他们还是打算离开。
与周奕分别后,便出了比阳城。
周奕在城内找到了曹记药铺,又知悉一桩内情。
在这场动乱中,宋阀下属势力在淮安郡的生意,被破坏得相当严重。
结合宇文阀在盐仓舵口的做法,已不难猜测背后的明争暗斗。
从曹记药铺走出后,周奕多有感触.
这一次,才算更深刻感受到陈老谋往日念出的那些情报。
他们不再是纸上没有生命的文字。
而是不断浮现在眼前的真实画面
周奕从比阳西城门走出时,一队骑兵正绕着护城河徐徐而来。
他们正是昨夜的胜利者。
「将军!」
城门的兵卒齐齐迎了上去。
那高头大马上的将军极为魁梧,甲胄银光闪闪,其眉骨处有三道刀疤形如蜈蚣,一看就是凶猛悍将。
正是近来在中原一地呼风呼雨的镇寇将军,尤宏达。
「把闯入城内的寇贼尸体也拉出来,首领的头颅全挂在城墙上。」
「本将军一来,清平世界就有了。」
「什幺四大寇,五大寇,还有什幺反贼,又有什幺了不起?来多少,本将军杀多少。」
一旁的校尉真心夸赞:「昨夜将军可是英明得很。」
尤宏达咧嘴一笑,脸上有着得意之色。
昨夜他领大军埋伏在外,先让旗下校尉领一军佯装败退,四大寇手下的寇贼以为得胜入仓抢米,准备做渔翁的慈丘反贼从埋伏中杀出。
义军与反贼大战,等他们激斗正酣,这时他领大军杀出,直接把两伙人狗胆吓破。
尤宏达左手执钢鞭,右手四下指点:
「只有蛮勇而无头脑的寇贼,就如同一群猪,撒点米把他们关起来,慢慢杀就是。」
「将军所言极是!」
「这次以米仓为诱饵,虽然被卷走一些仓中米粮,但杀敌上千,亦是大功一件。」
那校尉很高兴。
尤宏达却瞪了他一眼:
「什幺叫损失米粮?」
校尉一愣:「那那是?」
尤宏达道:
「淮安守军防备不利,永丰仓中的粮米被四大寇与反贼尽数卷走,本将军披星戴月,持续追击,不仅杀敌数千,还夺回大半粮米,重挫淮河上游各大贼寇。」
那校尉顿悟:「将军英明!」
尤宏达盯着那些贼寇的尸体,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自从跟了张须陀,战功那是一天比一天多。
四下作战,根本打不过来。
有些反贼,也是极难对付。
他娘的,这日子也不知道什幺时候是个头。
好在这次大杀一场,稍解心中憋闷。
尤宏达正在内心咒骂,忽然眼睛瞪大,看向了比阳西城门口。
一道白衣人影正立在那里,目光朝他看来。
霎时间,成为镇寇将军之前的恐怖回忆浮现在脑海中。
尤宏达盯着那人,
他先是看到了一场大火,数百营烧成一片,火光冲天,宇文大将军下落不明。
跟着就是一场大水,从黑暗中汹涌冲来,淹掉了淮阳太守府大军,不可一世的赵太守身首分家。
现在
这个人又出现了。
尤宏达有两个选择,他在毫无把握的情况光速筛掉第一个,选择第二个。
如今天下间的大反贼一大堆,灭也灭不完。
这最邪门的一位近来也没犯事,何必冒险?
不如井水不犯河水。
故而,
老熟人相见,尤宏达的眼中没有什幺敌意。
眼神能传达一个人的情绪。
隔着周围数百兵士,还有不断移动的郡民。
只消一眼,尤宏达便读懂了周奕的心声,也读懂周奕读懂了他的心声。
周奕环顾四下,看了看周围隋兵的位置。
两人擦肩而过,像是互相没有看见。
那校尉忽然望向周奕的背影:「将军,那人像是有几分眼熟?」
「熟个屁。」
尤宏达吩咐道:「先把尸体收拢起来,再修整军队,我们还要去汝南。」
「是!」
「……」
这个奇怪的将军给周奕留下了深刻印象,对方心里是怎幺想的,他有点搞不明白。
不过,
如果方才对方动手,他可以驾驭轻功回城。
接着从城墙某处跃出。
难道这些都被他给预判到了?
这一日出比阳后,周奕驾驭轻功,一路避开乱军,三日后抵达桐柏。
此地乃是宛东咽喉,淮河发源之地。
周奕沿途打听,来到了淮河渡口。
前段时日连连下雨,河道涨水,中大型船只多了起来。
付过船钱,上了一艘顶部较平的舫船,这类船吃水不深,适合这一河段。
从桐柏至正阳关段为淮河上游,此地河道蜿蜒,多浅滩沙洲。
倘若入淮南,至河道中游,便能见河面渐宽,水流趋缓。
登船第三日,卯时。
周奕坐在船头,吹着晨风,看沿河景色。
这时水面笼在青灰色雾霭里。
近处瞧见船头撞开沾着晨露的荇菜,远处有青山起伏,颇有意境。
「我行日夜向江海,枫叶芦花秋兴长。长淮忽迷天远近,青山久与船低昂。」
周奕笑了笑,自己这心情与苏东坡入淮水,那可截然不同。
同船而行的有两个姑娘,时不时朝他看。
周奕大大方方,毫不在意。
这两位姑娘,她们还是腼腆了,若是豪爽的江湖女侠,可能已带着酒上前攀聊。
行船的路上偶尔会采买耽搁时间。
不过此时顺流而下,第六日时已过了汝南、汝阴。
晌午时分,抵达淮南郡。
周奕准备一直顺淮河来到山阳,再顺着邗沟南下,便可直入江都。
从水上走,稍微安全一些。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