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淮南,船家上岸采买得到一些消息后,便将船驶入淮水支流。
也就是寿春一地的淝水,当年『投鞭断流』之地。
「船家,怎幺转路了?」
「等几日再走吧。」
船舵处,近六十岁的船家露出无奈之色:「淮水中段正兴战火,此时渡河太不安全。」
「老朽也不想拖延,只是为了客人们的安全着想。」
具体哪一天走,老船家也说不清。
周奕想到此地已是巨鲲帮活跃之地,在船上干等不如去打听一下。
「别忙着泊船,直去寿春,我来问问。」
老船家一听,连连点头答应。
船过八公山北麓,寿春城的轮廓在渐次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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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郡治所在此,城墙高约八丈,蜿蜒如巨蟒,在夕阳下泛着青铜般的冷光。
从东城门「宾阳门「过,瓮城三重,门道进深达十多丈,两侧壁龛内嵌着开皇年间铸造的青铜兽首,口衔铁环,颇为壮观。
城下青石板路上车辙深嵌,漕运极为繁忙。
周奕下船入城,看到众多江湖人走动。
「老兄,此地可有巨鲲帮舵口?」
「有有有,直接从东往里走,几里路便到。」
那个挎着长刀的江湖人匆匆忙忙,随手给周奕一指。
路线倒是无所谓,有便能找到。
周奕进城又连问几人,终于碰着个有耐心的,给他把路线梳理清楚。
否则在一座大城内找一家铺子,还不知道表面上是卖什幺的,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街道上商队极多,米行附近,喧嚣声如沸水般溢出。
不少人用竹杠擡着盛满糙米的麻袋,直往漕船方向去。
周奕穿过人流,看到「巨鲲帮」直接挂着牌子,高调得很。
方才路过几家青楼,想来此地与巴陵帮驻地不远。
鲲帮寿春舵口比较特殊,或者是说他们的情报交互方式与中原一地不同。
摆有一个柜台,情报交易在里间,门上拉下黑布帘子,来回都要掀起。
单人进入,外边有七八个拿刀凶人看守,非常隐秘。
再外边,则是一间间茶室。
以供尚未交易的人等待。
再侧边,乃是一家当铺,一家酒肆,还有一个兜售「吴越鹰爪」的茶铺,都挂着巨鲲帮牌匾。
看来,他们在寿春挺有势力。
越靠近东南沿海,越是得亮肌肉。
周奕拿出了巨鲲帮贵宾的牌子,负责引路的大汉表情微变。
「您这边请。」
他将周奕引到更精致的茶室中,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想来也是巨鲲帮的贵客。
里面坐着的人在打量周奕,周奕也在打量他。
此人头顶高冠,年约五十,脸容古朴,看上去像是个脾气倔强死板的人。
不过
在将周奕打量一遍后,他露出了与其尊容不太搭配的温和笑意。
周奕还没有坐下时,他笑道:「朋友,与本人凑一桌如何。」
巨鲲帮的人见状,自然不会管。
只说要等待一时,奉茶之后便离开了。
周奕走了过去,与那人对坐:「足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见朋友面生,又被巨鲲帮如此看重,能和本人坐在一间茶室的,无一不是这江湖上的有名人物。」
中年的话语颇为自信,甚至有股傲气:「朋友如此年轻,教本人很吃惊,难免想认识一下。」
他嘴巴上说吃惊,表情却平静。
可见只是擡举。
周奕自谦一笑:「我可不是什幺有名人物,刻下来此,仅是因为被困寿春,这淮水下游生出战火,堵了我的船,走也不敢走了。」
「哈哈哈!」
中年人朗笑一声:「原来如此,你要去哪?」
「正想一观江都秋月。」
「哦?」
他听罢神色一变:「此时敢去江都,朋友的胆色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周奕见他不是说笑,不由问道:
「此话怎讲?」
「都是因江都第一高手石龙而起。」
周奕眸色微变:「石龙成名多年,在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有什幺是他没法摆平的?」
「自然是与道门宝书有关,」中年人像是看透了周奕一般,「朋友也是奔着长生诀而去的吧。」
「长生诀?」
「哦,你不知情?」
中年人微微一怔,看了周奕一眼,改变了态度:「竟是本人看走眼了。」
周奕则追问:「难道这已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了吗?」
「不是.」
中年人道:「长生诀的消息传出来不算久,巧合之下入了我的耳朵,若不是本人要去杀人,倒也想瞧瞧这道门宝书有何奇妙。」
他微微一笑:「眼下众多江湖高手正在奔赴江都,以我所知,便有大阀与魔门中人,你还敢去吗?」
周奕深吸一口气:「既赏江都秋月,又观道门宝书,岂不美哉?」
「哈哈哈!」
中年人又大笑一声:「好,你还真是对我的脾气。」
他来了兴致,忽然露出一丝霸气,道: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少年,来做我的儿子吧!」
「怎幺样?」
啊?
周奕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细看这人,瞬间反应过来:「足下是,杜将军?」
「哼哼,好眼力,本人正是杜伏威。」
他说话时摆了一下宽大的袖子,江湖人都知道这位黑道霸主有一手「袖里干坤」的绝技。
而江淮军,更是此地最大的势力。
老杜喜欢做别人的老爹,一共有三十多名义子,故而他一开口,周奕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知你叫什幺名字,又是哪里人?」
「在下周奕,南阳乡野一耕夫。」
杜伏威眸子精光一闪:「连我也看不清你的武功底细,耕夫是不可能的,恐怕是南阳手眼通天的人物。」
「巧合的是,掀起江都武林之乱的人,他也来自南阳。」
「杜将军,此事我从未听得,可否详告。」
杜伏威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知道的事,就在方才的只言片语之间。」
「要说内情,恐怕唯有石龙一个人知道,你想从巨鲲帮问这些,估计不会比我知道的多。」
他的话相当笃定。
「杜某之前的提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的儿子虽多,但多在军中,却没有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