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这是我能为你做的。
她的武功很高,可当大尊善母到来时,只会带来难以预料的负面效果。
干脆地转过头去,直往淮水之畔。
接近桐柏渡口时,暮色渐合,天已昏黑。
大多数船家,夜晚会泊在岸边。
尤其是险滩暗礁多的地方。
桐柏渡口这边,到了晚间,只要是船尾亮着渔火,那就代表泊舟,行道之人无需去问。
若瞧见船头船尾皆有渔火,那便是路熟胆大的船家,要挣个夜渡钱。
「姑娘,要乘夜船吗?」
一位平顶木舟上的船家朝岸边喊道:「直接到汝阴郡,去颍上,这条路老朽熟得很,船钱只加日间三成。」
他喊了一声,却没等那姑娘答话。
等了一会,又催促一声:
「走不走,马上就解缆了?!」
可是,那姑娘还是不回话。
甚至都没朝他这个方向看。
这时,桐柏渡口边上,几名来自弋阳郡卢府的大汉走了过去,直接把船家的缆绳解了,然后跳上船去。
「快走,快走!」
霎时间,渡口停着七八条要走的船,全都入了淮水。
水浪翻动,打在栈桥上。
阿茹依娜望着船帆远去,目光移向一道白衣人影。
他坐在栈桥末端,正在喝酒,渡口虽有不少人,却没人朝他这个方向靠。
这背影,她可熟悉得很。
见他头也不回地朝她招手,少女犹豫一下,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她坐了下来。
「知道我怎幺追上你的吗?」
没等阿茹依娜说话,周奕继续道:
「从南阳到新野、上马、平氏、桐柏,甚至是汝南,都是我的人。」
他朝远去的帆船一指:
「如果我愿意,这些船今晚到不了颍上,他们只能停在谷水渡口,或者黄水北岸。」
「寿春八公山之前,可以叫他们停在任何地方。」
「你走到哪里,我都能知道。」
「再有,若论及轻功赶路,天下间能与我相比的人,屈指可数。」
阿茹依娜望着淮水,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才道:
「我离开一段时间,你会更安全,这时与大尊善母相斗,太勉强,也不理智。」
她盯着淮水说话,已不敢朝身旁之人看。
「这里不是漠北,大尊的马跑不起来,他在我眼皮底下办事,哪有那幺容易。」
「阴癸派占据襄阳,又曾到郡城经营。但那又怎样?」
「在南阳,阴后说了不算,周老叹说了也不算。我的话,却能传到周围几郡。」
「在这待着,不用担心连累我。」
「你跑远了,到时候大明尊教的人找到你,我一点办法没有。那时候,只能给你出黑了。」
阿茹依娜沉默良久。
忽然拿起搁在他身旁粗糙的砂陶酒坛,周奕配合举起右手上的小酒盅。
他举盅,一口而尽。
而一旁的表妹,则是单手提酒坛,满饮。
她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
因为一滴也没有洒,喝得太实诚。
这一次,她再没有与以往一样运功蒸出酒气,任凭雪白的脸上出现酒红。
昏黑的夜色下,那一抹红带着异域风情,非常动人。
天底下,这般惊艳之美,只被一个人瞧见过。
她带着酒气道:
「表哥,我不走了,如果善母来,我会挡住她,你用屈指可数的轻功跑路,等你大成,再帮我报仇。」
「好。」
周奕点头,朝远方一指。
那是爬上天空不久的月亮。
「接下来一段时间,大概率没有机会写生了,妙的是,今晚的月色佳。」
「要画什幺?」
「不要画月光下的清泉了,就这个.」
周奕朝浪花摇摆的桐柏渡口一指:「淮水,月光下的淮水,这一次,不要静,要波澜起伏。」
「好。」
阿茹依娜答应一声,又低声道:「表哥.」
「嗯?」
「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可以。」
少女很自然地贴脸靠了过来。
她的表情没什幺变化,但看着月亮,心中极度安宁。
想到从漠北到大隋,忽然又要面对大明尊教,想到好多好多。
这时身旁的人一动不动,她又很好奇:「表哥,你现在在想什幺?」
周奕实话实说:「在想.在想小凤凰.」
……
「抱歉,几位朋友,我家观主不在家。」
五庄观前,正有三人。
一位气质不俗的中年人、一名身量极高的长须汉子,还有一汉子与长须汉子一样,也不及四十岁,长得胡子拉碴。
胡子拉碴的汉子往前一步,抱拳道:「我」
他正要自报身份,被中年人拦住了。
「观主几时回家?」
五庄观前的大汉拱手回应:
「观主说过,不出五日必回,现在已过去三日。」
「只需等两天,必然回观。」
「好。」
那中年人应道:「我们两日后再来。」
三人话罢,下山去了。
只在他们下山第二天,周奕与表妹一道归来。
夏姝与晏秋迎了上去。
两小不晓得其中扑朔,只以为他们和往常一样,又写生去了。
「师兄,昨日观外来了三名拜客。」
晏秋说完,夏姝就大概描述三人的外貌。
「可报留名姓?」
二人一齐摇头:「不曾。」
想到三人说要再来,周奕也就没多问。
当天回观之后,他思考良久,准备做一些安排。
翌日一早,便直奔南阳城内寻杨大龙头。
准备早点把事情说完,再来迎这几名客人。
没想到.
三位拜山之客,也是一大早赶来。
「观主已去郡城,三位稍待,午时前必还。」
得知观主不在家后,那中年人竟摆了摆手,又一次下山去了。
「老爹?」
长须汉子很是不解。
「观主知晓我们要拜山,叫人留了话,您怎幺过门不入?」
中年男人叹道: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听说观主许久不下山,偏偏我们来见两次,他都恰好不在。」
「难道是冥冥之中,叫我求而不得?」
他仰头望天,一路走到白河之畔。
身后两名汉子互相对视,却不敢多话。
自江淮生变,老爹被刺,性格就与之前大为不同。
白河之畔,正有人垂纶而钓。
那老伯见三人往前,稍稍摆手。
原来他身边还有一杆,这一杆没有人执,只搭在一块石头上。
鱼线扯动,显有鱼获。
那鱼劲力极大,就要把鱼竿拖入水中,老伯反应不及,中年男人目光一凝,箭步而上,他抓杆一提,灌注劲力。
「噗~!」
鱼尾扫水,打出浪来。
谢老伯吃了一惊:「好大一尾!」
原来是一条大青鱼,少说有四十斤重。
中年汉子朗声一笑,大袖一摆,带着劲气用出袖里干坤,将大青鱼拿在手中。
「老丈,是何人放杆于此?」
谢老伯见他不凡,又是从山上下来,于是道:「这是易观主之杆。」
「他早间与我一道下山,没时间与我垂钓,便置一杆相陪。」
谢老伯拈须,声音不疾不徐:
「易观主乃是慈心善和之人,手上没什幺杀气,故而久钓不中,他常置杆于此,白水河伯也不管不问。」
「所以方才有鱼咬钩,我才怕你们惊扰。」
「准备钓上来,晚上拿回去,让他高兴一番。」
「却不想,是这样大的一尾鱼。」
谢老伯对中年人微微一笑:「看来,观主是有贵客到了。」
「上次有客登门,河伯也有相赠,真是奇妙非常。」
三人一听,各都惊讶。
不仅惊讶于这条鱼,还有这钓鱼老翁谈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