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海岸是计件加底薪,还去参加了很多次,招工的人都认识他了,每次都只劝他回来,年纪太大了,根本遭不住。
前些日子还找我打听,送货赚不赚钱呢,得亏拦着没让去。」
「欠了债幺?」余树问。
「是啊,多多少少,这年头都有点嘛,但他的缺口不小。」
负责人把手下扫地的几个人过来回答,七嘴八舌:「除了赚钱还债,还得给老婆治病,就那个什幺藓.
「苔藓病?」
「对,前几年闹过一次的那个,城外就没家里不死人的。」
「倾家荡产啊,买不到药,听说除了老婆,家里人都没了。」
「怪可怜的。」
抽烟的大妈拄着扫帚摇头:「前几天,老婆也死了。」
「不是说养好了幺?」负责人也错愣起来:「上个月他乐了好久,还给我发糖呢....」
「本来是快好了嘛。」大妈看了他一眼,低声说:「结果—遇到这种事情,难免的。要我说,罪也受够了,熬不住了吧?」
余树愣住了。
眼眸低垂。
早在去千岛之前,他就翻过崇光教会的记录。
几百年里,诸多灵瘟的记录浩如烟海,其中光是失梦症就有好几个架子,数十次大范围流行,全部都是在混乱时期和战争的间歇。
相比记在里整个岛屿尽数寂静的惨烈状况,如今,只不过是小阵仗而已,
在崇光教会的统计里,失梦症的潜伏阶段其实很漫长,甚至不乏无症状携带者的状况,而病发的原因也多种多样,在其中,最多的原因,却只有一条—
想死。
失去一切对活着的执着之后,就会萌生对死的渴望。随着意识渐渐蒸发,自我也随着梦境一同离去,再也不见,遗留在尘世中的,只剩下一具空壳。
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寂静里,季觉沉默,凝视着那一张遍布皱纹的静谧面孔。好像依旧沉浸在美梦里一样,所有的苦难和褶皱都泡开了弧度,微微弯起。
用尽了积赞一生的微笑。
「季先生—」
余树鼓起勇气,低声呼唤。
「放心吧,我还没脆弱到那种程度。」
季觉缓缓摇头,「我只是在想—最后的时候,他看到了什幺呢?」
余树的嘴唇翁动了一下,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之前在海上,被枪顶在脸上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
海洋里漂流的尸体,雾气中的歌声,仿佛有未曾有过的安宁在向着自己呼唤·
当终结到来,所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恐惧和不甘。
而是某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大概是幸福吧。」」
他下意识的,轻声呢喃。
看着那一张面孔。
苦难已经终结了,从此之后,不必担忧。
所以才会微笑「幸福?」
季觉好像笑起来了。
他终于回过头来了,看着他,可却脸上毫无笑意,眼瞳漆黑:「只有死了才会感觉到幸福的世界,难道就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幺?」
余树错愣着,沉默。
只有手指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了。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想要回答,却说不出话,也找不到答案。
而季觉,已经转身走了。
断然的离去。
忍无可忍。
「伊西丝。」
「先生,我在。」
「给我准备水银,启动工坊,调整序列,调动灵质储备,开启四、七号素材库———
「明白,大型链金工程准备,预热开始。」
伊西丝最后发问,「项目名称呢?」
「【蠕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