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愿的那样。
撒下美梦。
「在你们口中的混沌时代之前,不,比所谓的神明时代还要更早之前,曾经有书里说过这样的话……」
华胥君缓缓说道:
「——乃往过去于无量劫。时有一人,游于旷野,为恶象所逐,怖走无依。见一空井,傍有树根。即寻根下,潜身井中。有黑白二鼠,互啮树根。于井四边有四毒蛇,欲螫其人。下有毒龙,心畏龙蛇,恐树根断。根有蜂蜜,五滴堕口。树摇蜂散,下螫斯人。野火复来,烧然此树。」
他停顿了一下,再度发问:
「季觉,可有所得?」
季觉沉思片刻,回答道:「现实可怖,有生皆苦。」
孺子可教。
猫猫点头,「还有呢?」
然后,听见季觉赞叹的声音,「看来蜂蜜确实甜!」
「……」
于是,华胥君垮起个批脸。
「哪怕天崩地裂,至少还有糖……」
季觉耸肩,「这幺一想,我觉得挺好的,是吧?」
「你这家伙,真倒胃口。」
华胥君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收回视线。
罢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哪怕是华胥之君,叫不醒装睡的人。
终究是粪土之墙难涂。
朽木不可雕也。
「华胥君之青眼,在下感激在心,有负厚爱,实难应邀。」
季觉垂首,发自内心的致以感激和歉意:「我想要的东西不在这里,就请当做……本性难移吧。」
说完之后,他却先笑起来。
嘲弄自己。
梦幻诸多,泡影纷繁。
诚然,人世变化诸多,堕落和扬升有时也不过一念,可明明容貌、年岁、财富和地位诸多改易和变化,偏偏这般愚钝本性,难以开悟,更难以改变。
升变之执,荒墟之固,心枢之贪婪和渴求,余烬之变化与更新……
所以至死执拗,所以面对败亡也不愿意低头。
所以一厢情愿的走向灭亡。
自以为是,自寻死路,自作自受,自求多福的时候,却又在自讨苦吃,故此自业自得,故此自得其乐。
季觉讨厌这样的世界,可却又喜欢这样的自己。
工匠之本性如此愚昧,却又令人愉快。
这样挺好。
所以,就这样吧。
就这样,他放弃了幻想。
短暂的寂静里华胥君没有说话,可是此方幻梦却隐隐动摇起来,波澜不断,动荡不休,隐隐的轰鸣自外而内的传来。
就像是有什幺庞然大物砸破冰盖之后,贯入了深海之中。
掀起汹涌的暗流。
令黑猫的眉头缓缓皱起,如同觉察登门的恶客一般。
「嘿,为了这点破事儿还专门跑一趟?」它摇着头,讥诮嘲弄:「我看『你们』也是落魄了啊。」
「发生了什幺?」
季觉紧张起来,坐立难安。
感觉就好像被什幺东西盯上了一样。
「还能发生什幺?俩玩意儿抢门夺路、打架争先罢了。」华胥君冷笑了一声,擡起眼睛:「瞧,这不捷足先登的就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天穹之上,无穷涌动的虹光,骤然从正中向着四周排开,挤出,有什幺看不见的宏伟之物,已经降临在了幻梦之中。
无形无象,无色无状。
恰似万象升腾的无形之路,攀升延展至灵魂的尽头。
那是……
季觉目瞪口呆。
上善?!
此刻,上善·升变,君临幻梦!
魂灵的璀璨之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再紧接着,就在季觉的眼前,轰的一声,四分五裂……
甚至还没有彻底显现,就被紧追而来的庞然大物创成了粉碎,排斥驱离。
就在四分五裂的幻影之后,一根宛如山峦、棱角分明的石柱就已经贯穿了幻梦,深入内里,歪歪斜斜的穿插了进来。
如此浩大,穷尽视线,难以窥见其首尾;如此恢宏,即便此刻无限大的泡影,和那化为柱石一般的轮廓相比起来,居然也宛如尘埃。
飞起一脚蹬开了还没站稳的升变,大摇大摆的闯入了万化乐土的幻梦,激起千层涟漪,万丈巨浪。
波澜不断,震荡不休。
【荒墟】,君临!
——你小子,可让我逮到你了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