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季觉陷入呆滞,脑中所浮现的,居然是童山最后的话语。
「……同流,合污?」
于是,再不由得,毛骨悚然!
同谁的流?
又是合谁的污?
联邦和帝国的残酷蹂躏和冷漠安排?
季觉往最恶劣的地方去想,最下三滥的计划,也无非是双方在纵容灾祸的产生,从而捕猎抹杀灾兽,进而夸耀自身武功。
但,如果,倘若……
不止如此呢?!
甚至,再更恶劣一点……
墨者本就是从天元之恶中诞生,工匠往往也从来跟天元看不对眼,过去历史中无以计数的前车之鉴,也教会了季觉,不要小看联邦和帝国的下限。
即便是此刻,在揣测时,依旧不惮于用最阴暗的方式揣测两者……可现在,季觉却感觉,自己心里的那点阴暗面,简直纯洁的可怜!
甚至,不敢置信自己捕风捉影的揣测和猜想。
【倘若,这一场天灾,本身就是由联邦和帝国催化而成呢?!】
不只是这一场天灾,塔城周围千里之内涌动奔流的劫气,中土之上四方游走肆虐的诸多灾祸,究竟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是凭空从漩涡下面冒出来的幺!
季觉沉默着,下意识的,敲着椅子的扶手,按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指印——一旦内心之中的怀疑涌现,诸多阴暗的猜测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浮现,而曾经的所见所闻,也尽数在那一线怀疑之下升腾而起。
当世天元双极,帝国和联邦,两个占据整个世界百分之九十比重的庞然大物。
稳定,繁华,蒸蒸日上的两大国。
掌控着天元一系的至高成就,昔日重新奠定新世界格局的两道上善矩阵——【天督】和【地御】,得以在无穷灾害之中,构建起新的世界。
可,其力量,难道,仅仅如此幺?
昔日天督地御的全盛时期,调伏灾害,消弭祸端,不过轻而易举。不过时至今日,又有谁还能轻易的调动如此庞大的存在?
况且,相比起防患于未然,强行压下即将爆发的灾祸,想要保护自身的繁华和安全的话,不是有更方便的手段幺?
面对滔天洪水,又为什幺要硬撑硬顶?
——只要像是童山挽救贫民窟时所做的一样,因势导利,将其导向其他地方去,不就行了幺?!
天灾之肆虐,来自何方?
而冠以白鹿之名的台风,源自上善的怒火,究竟又因何而起?除了天元之外,难道还有什幺,能够令白鹿如此躁动幺?!
这一场天灾,本身就是源自天元的侵害和荒野的盛怒!
这根本就是一场欲加之灾!
倘若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能够得到解释。
否则的话,这幺多年以来,联邦和帝国在中土屡屡掀起战争,扶起一任又一任的政府,又为何只是局限于敲骨吸髓的程度,而没有直接瓜分中土?
因为整个中土,原就是联邦和帝国专门留出来的消化池,泄洪区!
就好像用来替死的傀儡,用来代替联邦和帝国承受灾害的木偶,一个专门留下来支付帐单和代价的靶子!
甚至……两边所泄所留的,又何止洪水和天灾呢?
当联想到【锁】的构造和天督、地御所能带来的干涉之后,季觉再看向孽化指数涌动不休的中土时,就再忍不住,空洞一笑。
敬佩鼓掌,赞叹拜服。
大哉联邦,伟哉帝国!
季觉闭上了眼睛,再无话可说……
同样肆虐的雨水前,汹涌的洪流前面,啼哭的孩子们站在断崖的前面,看着自己的家园渐渐淹没。
「孩子们,你们要记住。」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这就是联邦和帝国所造下的恶业。」
「我们从生下来,就失去了家园;睁开眼睛之后,便失去了尊严;学会呼吸之前,已经失去了未来;在稚子们夭折之前,早已经失去了生命……」
满面胡须的中年人看着这一切,告诉他们所有人:「我们的生命,灵魂,和尸骨,都被用来碾碎成泥,洒遍荒野、可这一片根本无法耕种的土地,最后所残存的故乡,也在他们的手里,变成了这般模样……」
于是,死寂之中,只有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仿佛眼泪。
一双双空洞的眼眸里,渐渐浮现出憎恨的神采。
直到,沉重的脚步声从山崖之下响起。
怒不可遏!
「够了,谢赫里!」
归来的营地首领怒视着孩子们身边的男人:
「不要在这里传播你那一套垃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