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桐慢慢走下船。
船到岸了。
岛上仅有一路公交车,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来到站牌前,很快车来了,是辆黄色的电动大巴,写着121路,他上了车,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公交车内暖和了一点,他却推开一点窗户,让窗外的寒风刺在脸上,在车窗上映着那张属于自己的二十四岁的脸,五官的线条更加硬朗了点,相较八年前变化不大。
车窗上的那个人也在冷漠地看着自己,不苟言笑、双眸黯淡。
这才是「张述桐」。
他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只过了四天,他都快忘了自己本该是什幺样子。
张述桐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象,还是一副萧瑟的画面,公交车在新修的环湖公路上行驶着,因此能看到岸边的芦苇丛。
芦苇丛后掩着一个废弃的排水洞,水泥的洞身已经遍布裂纹,张述桐知道,里面放了一个坏掉的保险柜,里面放着鱼竿、头盔和压缩饼干,不久前他刚带着一个女孩骑车来过这里,两人在岸边待了一个下午,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下去看看保险箱还在不在。
然而「基地」只是他的基地,公交车的线路不会在一个排水洞旁设置站点。
最后张述桐叹了口气,把车窗关上。
差不多该接受现实了。
如果「解救」他人的代价是「牺牲」自己,那你该怎幺办?
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只是随便举个例子,他是说,如果、如果顾秋绵的人生没有被改变,那自己还会不会从八年前回来?
算了。
再去追溯这些没有意义了。
总比什幺都没有解决要好。
他想命运这东西真是公平的可以,你救了一个人,原来报酬不止两袋零食,还附赠了四天的童年体验卡,现在体验卡过期了,而且这东西花钱买不到,他总该回到原本的人生轨迹。
人总归是要学着和现实和解,反正这点早已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
但不习惯又能怎样呢,他觉得有时候深思这些问题真是自寻烦恼,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公交车一路起起伏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喇叭里传来端庄的女声播报:
「下一站,殡仪馆,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带好随身物品……」
张述桐疲惫地睁眼、起身。
该下车了。
他不用提前做好准备,也没带随身物品,记得从家里出来时走得很急,忘了多添层衣服保暖,当时站在室外冻得够呛,还被杜康说是在耍帅。
张述桐扶着栏杆,公交车的后门打开的那一刻,他迈出一只脚。
接着突然顿住。
等等,为什幺是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