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久前其乐融融的氛围却突然凝固。
两人同时回过头。
长久的沉默过后,若萍语气复杂:
「述桐,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来参加她的葬礼的。」
张述桐突然捂住嘴。
该死,怎幺又来了。
熟悉的心悸再度袭来,紧接着是胃酸涌入食道所带来的剧烈的灼烧感,张述桐这次终于没有忍住,他赶紧对着垃圾桶吐了出来,可吐出来的只有酸水,杜康站起来拍打着他的后背,张述桐剧烈地喘息着,仍然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路青怜又死了?
她为什幺还会死?
那个长发女人不是被解决了吗?
而且为什幺还是死在同一天的八年后!
垃圾桶内一片狼藉,上一刻餐厅内一片祥和,放着典雅的古筝乐,淡淡的饭菜香气萦绕,可这一刻只剩呕吐物的酸味,有几桌客人同时转过头,服务员也小跑过来。
张述桐无暇关注他们,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一片狼藉。
因为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路青怜的死因。
而是——
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这就代表对方的死成了既定事实。
所以这些年他到底都干了什幺?
如果说冷血线上把路青怜留在小岛是为了回到过去,可这一次呢?
他无力地坐回椅子上,这时若萍开口了:
「你,连这个都忘了,那你这些年到底为了什幺?」
张述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幺。
上一次是为了寻找凶手的线索,因此带来了三个刺青。
可这次呢?
顾秋绵明明已经被救下来了。
他还在寻找什幺?
难道是拯救路青怜的办法?
可他不是什幺也没能做到。
张述桐听到若萍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他有点不知所措,难道说这次又干了上次那样的混帐事,把谁伤害了?
可不等张述桐说话,他发现若萍眼里流露出的并非愤怒,而是不忍:
「那……那你这些年到底折腾个什幺劲,把自己搞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你什幺都不记得了,你一直不告诉我们也就算了,可如果就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那这些年、这些年……」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鼻音,杜康抽了张纸递过去,忙安慰道:
「好事,这不是好事吗,既然他全部忘了这不就相当于重新开始,听我的述桐,明天你就搬到我那里去住,我先带你看病,等病好了再说别的。」
张述桐张了张嘴,又闭上。
服务员已经端着菜上来了。
杜康忙打圆场:
「好了好了,先吃饭,吃过饭再说……」
可谁都没有率先拿起筷子。
……
吃过饭已经是下午一点。
若萍打了出租,三人一同前往葬礼现场。
张述桐默默坐在后座,他总算明白了今天为什幺会在商场里吃饭,因为他来小岛的时间比从前提前了两个小时。
他被杜康从计程车上扶下来,张述桐已经能够确认自己的身体差到了什幺地步。
弱不禁风并不是夸张的修辞。
现在他迷惘地望着天空,突然不知道今后何去何从。
去路青怜的遗像前封一个白包,然后晚上再去禁区赌下运气吗?
最好能回到八年前,可如果回不去呢?
他现在甚至连独自走去禁区的体力都没有了。
张述桐发现一个可笑的事实,他甚至不能像从前那样,一个人在环湖路的栏杆上独自靠会儿,因为外面风太大,他一吹风头就会痛。
张述桐最后还是一步步进了殡仪馆,扰人的哀乐声如同细琐的低语,他再次从灵堂前看到了那个被封在黑白相片中的女子。
他在杜康和若萍的搀扶下鞠了三个躬,想说些什幺,却又不知道说什幺好。
最终张述桐的目光落在一个小小的石碑上。
「好像是她的墓碑,岛上的人合资买的,按说不该摆在这里,可又没有别的地方放,就先凑合一下了。」
墓碑啊。
张述桐看着那个墓碑,久久没有回神。
这是她的墓碑。
那自己的墓碑又在哪?
还是说真应了那句话,只是一直奔跑到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