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伊万向前迈出几步。
他已经踏进了圈内。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剧烈的变化。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圆圈。
外面风雪的咆哮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音玻璃彻底阻断了。
伊万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血液冲击耳膜时发出的「咚咚」闷响。
寒冷依旧刺骨,但一种更深的、源自未知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
驼鹿的脚印消失在这里.......它该不会是......被这件武器吞掉了吧??
但这怎幺可能??
像一头警惕的老狼,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靠近那个诡异的「晶体」。
靴子踩在冻土上,发出清晰而坚硬的「咔嗒」声,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鬼使神差地,伊万没有举起枪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住了他,仿佛那蓝光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召唤。
他缓缓地,近乎梦游般地,放低了手里AK-74的枪口。
随后,他伸出那只戴着厚实皮手套、指节粗大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对未知的恐惧与好奇,颤抖着,向那悬浮的幽蓝光芒探去。
指尖,隔着粗糙的皮手套,距离那冰冷的蓝光还有几厘米时..:.
喻!
不是声音,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整个颅腔和神经末梢的、剧烈的、高频率的震荡!
伊万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又像是被塞进了一口疯狂轰鸣的巨钟内部,
他的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又被无数炸开的、无法理解的色彩和光影碎片所淹没!
时间,这个他赖以理解世界的坚固标尺,在那一瞬间彻底碎裂、崩塌、搅拌成一锅沸腾的乱粥他看到...
不,是感知到。
巨大无匹的、披覆着浓密长毛的阴影,带着山岳般沉重的步伐和震耳欲聋的、穿透灵魂的咆哮,轰然踏过这片冻土!
那是早已灭绝的巨兽,冰河世纪的幽魂....
猛犸象。
粗壮的腿踩踏着深棕色的冻土,长鼻卷起枯黄的苔藓,庞大的身躯裹挟着凛冽的史前寒风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腐殖质和远古野兽的腥臊气息,几乎让他室息。
下一秒,画面瞬间撕裂。
冰冷的雪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光线。
流线型的、无声滑行的飞行器,在摩天大楼般高耸入云的奇异建筑之间急速穿梭,编织着光的河流。
刺耳的、高频的嗡鸣取代了猛犸的咆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金属味。
但还没等他看清这到底是什幺,下一秒,光影再次疯狂扭曲、旋转。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布满深刻沟壑、皮肤松弛如揉皱的羊皮纸的脸,
浑浊的眼珠深陷在枯稿的眼窝里,只剩下黯淡无光的疲惫和对生命尽头无边的麻木。
稀疏的、雪白的头发贴在干的头皮上。
这是......我自己??
垂死的、行将就木的伊万·彼得罗维奇?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的恐惧和绝望,瞬间紧了他的心脏,几乎将它捏爆!
过去。
未来。
死亡。
无数个「现在」的碎片,声音、光影、气味、触感........无数个时间点的信息洪流,如同失控的、裹挟着一切的山洪,狂暴地冲进他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脆弱的陶罐,被无形的巨力抛入时间的湍流,瞬间就要被冲撞得四分五裂。
「啊-—_」
一声非人的、极度痛苦的嘶吼终于冲破了他痉挛的喉咙。
他猛地向后跟跪,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开。
那只伸出的右手触电般缩回,紧紧捂住了自己剧痛欲裂的头颅。
身体失去平衡,沉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铺满新雪的圆圈之外。
暴风雪的咆哮声、雪粒刮擦皮袄的沙沙声,瞬间重新灌满了他的耳朵。
伊万蜷缩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抖。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咙,他侧过头,「哇」地一声吐在了雪地上,污秽物迅速在低温中凝结。
他挣扎着擡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那个圆圈。
那幽蓝的碎片,依旧静静地悬浮在无雪区域的正中,散发着冰冷、恒定、不为所动的不祥光芒仿佛刚才那足以撕裂灵魂的时间风暴,对它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呼吸。
它像一个永恒的、冷漠的观测者,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一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