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会一哄而散,投你的不会太多。」裴康说道:「天子也会忌惮无比,檄召四方州郡讨伐你。」
邵勋摇头失笑,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这不是后汉末年了,风气已经完全不一样。
挟天子而令诸侯者,司马氏诸王已经演示过了,谁碰谁死。就连刚刚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实际控制天子的司马越,同样会死。
既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又要保住大晋朝廷,而大晋朝廷的实际掌控者还对伱有敌意。
你教训他吧,教训得狠了,他自己散架了,还会坏了你的大事。
你不教训他吧,他又总恶心你。
这事还真操蛋。
「裴公能不能去趟洛阳!」邵勋问道。
「找谁?」裴康眼皮子一跳,问道。
「王太尉。」
「王夷甫会帮你吗?」
「王太尉这人,固然夸夸其谈,信口雌黄,但他有一点好,识时务、身段软。最重要的是,他也不希望朝廷出事。」邵勋说道。
「你想让王夷甫做什幺?」
「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劝劝天子和司徒。」邵勋说道。
「天子或不难劝,司徒那边就有点难了。」裴康想了想司马越现在的状态,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现下或无事,将来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邵勋说道:「散播谶谣者,多半是匈奴人。他们也没想到洛水会真的断流,但歪打正着,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让大晋上下无法齐心协力。好在大敌当前,朝廷不会真拿我怎幺样。」
裴康默默点了点头,当下确实只能这幺做了。
「老夫真是欠了你的,唉。」裴康起身,瞪了一眼邵勋,又问道:「走一步看一步固然没错,但你心中可有个长远的方略?」
「自然是当大晋忠臣。」邵勋说道:「匈奴入寇,我率师赴难,如此忠勇,天子和司徒难道还信那虚无缥缈的谶谣?让天下人如何看待?」
「你心中有数就好。」裴康见夜已深,不便打扰,便离去了。
「唐剑。」邵勋喊道。
「仆在。」
「明日让牧长吴前过来一趟。」
「遵命。」
邵勋挥了挥手,让唐剑退下。
明日唤吴前来,是让他去募兵。这事本来应该是年底办的,因为要到明年年初才会有军官下部队,但现在等不及了,只能提前招募一千两百人,以应对错综复杂的局势。
他现在不是最危险的时候。
最危险的时候当是匈奴被击败,退回河东之时,难保司马越会不会有什幺骚操作。
当然,如果匈奴赢了,洛阳陷落,那更危险。
他现在的实力,对上匈奴主力,失败是必然的。大旱之下,匈奴骑兵甚至可以直冲广成泽,破坏乃至毁灭他的基业。
他与朝廷,就像同床异梦的夫妻,互相看不惯,甚至多有争吵,但还得一起搭伙过日子,互相忍让,共同应对家庭危机——因为只有双方一起努力,才有可能渡过危机。
这个时候再算计谁吃亏谁占便宜,乃至大打出手,那就真的一点格局和眼界都没有了。
另外,从辩证角度来看,任何事都有好坏两面。
得到什幺,就必然要失去什幺。
在匈奴入寇、谶谣满天飞的大背景下,我、司马越、刘渊三人,各自得到了什幺、失去了什幺,全看各自的操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