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确实突破匈奴骑兵的包围,成功抵达洛阳。但这场仗,说到底还是匈奴在进攻,晋军在防守啊。
匈奴人吃了败仗可以跑,你吃了败仗就只能死,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阿舅确实精通沙场征伐之术。」邵勋赞道。
「见得多了。」刘善摇了摇头,似乎勾起了年轻时的某些回忆。
末了,他又说道:「小虫,邵、刘两家累世经营,都无甚建树,到头来还是你打开了局面。有今日这份基业,委实不容易。没说的,阿舅都听你的,族里那些前辈后辈们,若有哪个不服,我来和他们说。你只管经营好这份基业就行了。」
「而今却是需要亲族帮忙。」邵勋说道:「想必阿舅也看出来了,这个世道还是士族的天下,普通人前进一步,难如登天。」
「阿舅可能听说过苟晞。苟道将镇青州,严刑峻法,蓄养婢女千人,侍妾数十,纵情享乐,为士人所鄙。结果就是在青州寸步难行,钱粮筹不到几个,养军都很困难。急眼了杀几个人立威,再被人说成残忍嗜杀。到了这会,青州士族与苟晞的关系已经很僵了。若有人攻来,他怕是要吃大亏。」
「其实苟晞所做的事,很多士族都做过,甚至比他更过分。但士人蓄养姬妾,被称作『名士风流』,苟晞蓄养姬妾,那就叫『骄奢淫逸』。何也?没人替他遮掩,替他说好话,替他吹嘘。这个世道,对普通人太不友好了。」
「我比苟晞好一点,但也得罪了很多士人,被很多士人瞧不起。想整死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想看我笑话的人就更多了。偏偏这些人还有恃无恐,因为我要用他们,拉拢他们。若随意苛待他们,马上就会传出我是色中饿鬼,淫辱王妃的事情。若杀了他们,名声就更差了。」
邵勋说了一大通,刘善听得直皱眉。但又不得不承认,外甥说得有那幺几分道理。
说白了,同样一件事,士人可以做,你就不一定能做了。
「所以——」邵勋话锋一转,道:「我需要一个全力支持我的大后方,需要一批无论怎样都会支持我的人。苟晞就差在这方面。」
「小虫你是说梁县……」刘善问道。
「不光是梁县。」邵勋点了点头,道:「事实上,梁、鲁阳、宜阳、阳城、阳翟五县都是。我在这几个县上面下了很大的工夫,从士人、豪强那里收来了很多土地、人丁,如今他们的实力很微弱了。郏城、襄城、父城三县是我正在经营改造的地方。这些大后方,就需要亲族出力了。」
「阳翟、阳城、轘辕关、太谷关这个方向,我打算交给阿舅来管着。地方政务无需插手,单管着坞堡就行了。禹山坞之外,再在阳关聚那个方向建坞堡,就利用旧土城,建左右二坞。青州屯田军第四营一直在阳城屯田,待到夏收后,就将他们打散安置,整编为坞民,一人一户。」
「禹山坞、阳关左坞、阳关右坞诸般大小事务,皆由阿舅一言而决。」
刘善听完,倒没对能掌握多少人、多少兵感到高兴。相反,心中沉甸甸的。
外甥这是将这一路的军事全部托付给他了。
太谷、轘辕两关若有贼人来,将由他率三个坞堡的民兵北上顶住。甚至于,在关键时刻,可能还要抢占关城,堵住敌人南下的路。
「好。」长吁一口气后,刘善应道:「外甥放心。此二县二关,翻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