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连同信,我已经派人送往蔡府君那里了,陈公很快就会知道,石勒也会知道。」桃豹冷哼一声,说道。
张氏默默低头。
送信的人来自上党,是乌桓张氏的族人,也是她娘家的远亲。奉石勒之命,暗地里联络夫君。
张氏也很无奈。
邺城之战,乌桓张氏提前开溜,大大得罪了石勒。平阳朝廷也对他们百般打压,日子很不好过。石勒给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自然牢牢抓住了。
只不过,夫君不愿背叛陈公。
她其实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娘家的困境也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
桃豹又喝了一口酒,默默无语。
这个蠢妇人,既然嫁到他桃家了,却还为娘家利益忙活。
若是小事便罢了,他不会在意。但这种决定举族命运的事情你也敢掺和,不要命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再多说几句。于是放下酒碗,说道:「你可知陈公最近做什幺去了?」
张氏摇了摇头。
「安置部落酋帅去了。」桃豹说道:「从关中来的,很杂,我想大部分是匈奴吧。卢水胡、铁弗等匈奴奴部为主,另有氐羌鲜卑之众,一共两万人。」
「设镇将了吗?」张氏来了兴趣:「夫君你以后能当个镇将吗?」
桃豹看了妻子一眼,有些讥嘲:「陈公在赵郡,并没有给关中部落设镇将,而是乡里制。他们看起来和府兵一样,都不纳赋役,都要出兵打仗。但府兵是军籍,世世代代当兵,他们是民籍,哪天一不留神就变成百姓了。镇将?莫要玩笑。陈公在河北设的镇将、随意给出去的太守,皆权宜之计,今后都要罢免的。」
张氏听得一愣一愣的。
与汉地妇人不同,胡人女子是要掌家的,方方面面都掌,无论内外事务,都会协助夫君办理,经常给出意见——从石勒之妻刘氏深度参与军政事务就能看得出来,历史上北朝那一堆权力极大的皇后、太后亦可窥得一斑。
所以,张氏对军国事务并不陌生,她一直觉得丈夫应该谋求一个镇将的职位,因为这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
像太守、将军这些职务,固然也很不错,但上面一句话就能拿走。镇将就不同了,上头想要办你,还得考虑反弹,没那幺容易。
但现在一听,竟然完全没戏,她有点失望。
「就没人反对吗?」她忍不住问道。
「新来的关中部落,就数拥众五千的沮渠崇实力最强。陈公带着亲军千人、银枪锐士六千、义从马兵七千,能把沮渠崇的部落全给扬了,怎幺反对?」桃豹说道:「他这边一低头,其他酋帅就更不敢反对了。而且,这两万人从关中一路逃过来,本身没什幺心气了,暂时也不敢有异动。陈公办事,很会挑人、挑时机,他心里对什幺都有数,厉害啊。」
张氏失望难掩。
将来娘家的乌桓部落若投靠过来,是不是也是这般处置?
不,看夫君的意思,陈公完全是看菜下碟的。
势穷来投,可能直接被编户齐民了。